第三十五节
拉扬·巴丹紧紧握着电话的听筒,好像自己的生死就由它来决定似的。他坐在厨房里那张集就餐、阅读、玩智力拼图玩具和桥牌等多种用途于一体的小方桌旁。今天晚上,桌面上除了一只喝水用的玻璃杯外别无他物。他已经把杯子接满了自来水,以备口渴时伸手就可以够得着。他知道当自己开始讲话的时候可能会吓得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自从查特吉去世以来,他就一直在不断地缩减自己的生活需要,去掉了多数人生活中都要面对的那些琐碎的东西,哪怕他觉得它们也是必要的。现在,他像修道士一样过着简朴的生活。
他住的那套有两个房间的小型公寓就在科尔街与弗雷德里克街交会的十字路口上,走几步路就是波托拉医院。这套公寓由一个又小又黑的卧室和一个稍微大点的——尽管没有人会说它大——厨房组成。这套房子唯一的入口是一个没有任何入口通道的单扇门。它本身的框架就在外边,是直接用发红的灰泥来粉刷的,现在都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门被涂上了一层已经四处裂缝翘皮剥落的红漆涂料,从表面看像是胡乱地贴在这个四层公寓的楼面上的,它可能是一个富有幽默感的天才画家的复古式俏皮之作。由于楼前那个街道的坡度,大部分的公寓实际处于街面的水平线之下,于是永远都处于阴冷、黑暗和潮湿之中。
拉扬并不介意这些。
房租控制计划至少在好几年内会把这个地方的租金保持在七百美元以下。他有一个用来做米饭的轻便电炉和一罐咖喱粉调料。房里的水暖设备确实相当好,厨房的洗槽和足够大的淋浴经常都有热水可用。厕所是冲水式的。有塑料贴面的厨房操作台靠一面无窗的前墙放着,下面塞了个半截式的冰箱,里面放着够一星期吃的蔬菜,有时还能吃得更久。还有一个便携式的加热器,在早晨最寒冷的时候可以用来帮助暖暧屋子。
现在,就在电话铃第一次响的时候,他穿着一件黄色的穆斯林传统衣服,正仰起头凑到一扇窗户跟前向外看着。窗外,再过一小时,或许更长时间天色都不会暗下来,但是他所住的这座楼投下的阴影已经在薄暮时分像一个巨大的斗篷一样将这片地方笼罩住了。一对夫妇笑着从窗前走了过去,而且当他们经过的时候他可以辨认出他们腿部的轮廓,从这一点来看,那扇窗户的下沿不会超过人行道平面二十英寸。
他嘴边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就是因为那个笑声触动了他记忆中的某种感觉。塑料面操作台上一个细小的移动把他出神的目光吸引到了那儿,一只蟑螂正在爬过那上面的一个棋盘。至今都有一年了,他一直都很享受这种游戏,那还是让查特吉的父亲从德里邮寄过来的。他正在思索下两步棋该如何走,也许不到一个月,他就可以将王棋逼入僵局,有好长一段时间形势似乎看上去是他会被将死。他认为僵局远比战胜的结局要好——他觉得那些不同意他这个观点的人,没有理解这其中的要义。
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他一手握着听筒,另一只手摩挲着那张方桌桌面上呈现出来的各种各样图案的纹理,这是他的一项个人嗜好。他一直都喜欢木质的东西——他和查特吉基本上都是用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家具生产商在这儿开设的店铺里买来的柚木家具来布置他们这间公寓。价格便宜,而且经久耐用。他喜欢它们精巧的做工,摸上去的那种手感,还有那些漂亮的纹理。那时他们是用一种檀香油来擦拭这些家具的,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不短了,但当他陷入冥思遐想的时候,仍然还能够闻到那种宜人的味道。
不过事隔多年之后,他现在已经变了,而且这张桌子好像也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得不同了——作为桥牌游戏之用,它现在已经加上了一些暗色的硬木,被改变成一种箭尾形的形状了。每一方的右手角上都装有一个可以拉出的抽板,玩家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