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
为了便于填写支票,王老爷一直在努力学着写英文。每天他都以他练习书法的同样热情和一丝不苟的精神练习书写“one,three……”一直写到一百。谭太太给他买了一支原圆珠子笔,他握着原子笔感到有点别扭,就像一个美国人第一次使用筷子一样。
不管怎么说,王老爷决心学会写到一千,因为那是他打算在支票本上经常保持的数目。他发现写支票有着极大的乐趣,那似乎能够给他极大的权威感觉,使他觉得自己很重要,另外,知道能让收取支票的人和银行里的人们看到他的书法,也使他产生了一种满足感。
这是一个宁静的晚上。吃完晚饭,享受了一阵咳嗽的乐趣之后,他就开始练习写英文字,一直练到手指发麻。他把原子笔放到一边,按摩着自己的手指,并把指关节掰得轧轧作响,同时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写在上等证券纸上的英文字的效果,感觉十分开心。他想着,假如老婆仍然在世的话,不知会对他所获得的新本事作何感想。她对他的书法一直钦羡不已。现在这种奇怪的文字肯定也会激起她的崇拜之情,不过他拿不准自己写出来的是否缺乏劲道和特色。在这些日子里。曾经有一天,当他对这种文字比较熟悉以后,他突发奇想,要是用英文写上一副对联贴在墙上,看上去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今天写得已经不少了。他把写字的家伙放到一边。招呼刘妈把人参汤和中文报纸送来给他。
刘妈马上进屋来,好像她一直就在门口等候着老爷吩咐。她的胖脸激动得发红,薄嘴唇闭得紧紧的,似乎嘴中含着一些炸药,随时准备把炸药吐出来一样。“老爷,”她一边把中文报纸放在王戚扬的桌上一边说,“请你读读登在这里的这篇配有插图的新闻。”
那是一个女孩的照片,她长着一副鸭蛋形脸庞,留一头披肩波浪长发,戴着七层宝塔形的耳饰。王戚扬想,又出了一个女魔鬼。他微皱眉头读着新闻,标题是“唐人街上的枪战”。
“昨晚,两位男士为一女郎大打出手,其中一人被枪击中。女郎名叫唐琳达,乃一离婚女子。她昨晚与一位她声称为其哥哥的男子同在萨克拉门托大街的一家商人俱乐部跳舞。她在同‘哥哥’跳贴面舞的时候,没有理睬向她打招呼的前男友。她的前男友名叫魏迪克,是个海员,他拍了拍她裸露的肩膀,问她是否听见他的招呼。唐小姐睁开眼睛,抖了抖睫毛。魏对她的冷漠态度非常不满,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先别跳了,他想要和她谈谈。接着就发生了一场争吵。她的舞伴,据后来证实名叫孙乔治,是位保险商,请魏出去理论。他们二人走出俱乐部。当孙在脱外衣的时候,魏掏出一支枪对准孙。孙此刻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勇敢,毫不在乎指向自己的枪口,猛然向魏扑去,结果他的腹部立刻中了一枪。魏在鲍威尔街被警方逮捕,已被指控涉嫌以致命武器谋害人命。孙被送往东华医院救治,据院方称尚未脱离险境。”
王老爷很快就读完了这篇报道,抬起头来说道:“一个女魔鬼的新闻,我平常根本不会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类胡说八道上面,你为什么让我看这篇报道?”
刘妈一句话也没说,从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摆在王老爷面前。王戚扬皱着眉头看着它。“这是那个女魔鬼的照片,你从哪里弄来的?”
“在大少爷的房间里。”刘妈有点得意地说,“我是在他书桌的抽屉里找到的。”
“叫大少爷马上到我屋里来。”
“他不在家,吃完晚饭就出去了。”
“不可救药的丧家犬。”王戚扬气愤地叨咕了一句。他把照片扔到桌子上,问刘妈:“他每天晚上都出去吗?”
“我不知道,老爷。”刘妈说,“但我每次在晚上路过他的房间时,他房间的灯总是关着。”
“他有没有把坏女人带回家里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