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纠结的意大利面条。它几乎是所有房屋中最悲伤的一幢。
阿丽克西斯出了小镇,走上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顺着这条路来到远离一切文明的地方。这是个天然海岬,只要纵身一跳,就能跳入下面几百英尺的大海。她让自己想象麻风病人的痛苦,在绝望的时候,他们可能来到这里沉思,想要彻底了断。阿丽克西斯凝望前方曲折的海岸线。直到现在,她一直被周遭的环境吸引,完全沉浸于这种浓厚的氛围之中,关于自己处境的种种念头完全消失无踪。她是整个岛上唯一的人,这让她面对一个事实:孤单并不意味着孤独。即使你身处人群里,却可能非常孤独。这个想法给了她勇气,回去后她可能会独自开始下一阶段的新生活。
沿着自己的足迹回到寂静的小镇,阿丽克西斯坐在石头门槛上休息了一会儿,吞了几大口随身带的水。屋里腐朽的地板铺满枯叶,除了偶有蜥蜴仓促爬过,一切沉寂不动。从对面弃置房屋的间隙里,她看到了大海,以及大海那边的大陆。每天麻风病人肯定隔海望着布拉卡,看得到那边的每幢房子、每一艘船——也许连人们在那里做着的日常琐事也看得清。她只能试着想象,这么近的距离,麻风病人一定心痒痒急着想回去。
这小镇的墙能讲述什么样的故事呢?它们一定见证了大苦难。不用说,麻风病人,站在这块岩石上,肯定感觉自己像生活打出的一张最差的牌。然而,阿丽克西斯已多次依据考古碎片作过推断,从这些地方残留的东西中,她看得出这里居民的生活情形一定不仅仅只是痛苦和绝望的,而是更加复杂。如果他们的存在完全只是卑贱,这里为什么还会有饭馆?为什么还有一幢只可能是市镇厅的建筑呢?她感到忧伤,可是她也看到正常的迹象。正是那些令她吃惊。这座小小的岛屿是个小社会,而不只是个等死的地方——从那些废弃的房屋便可看出。
时间过得很快。阿丽克西斯瞟了一眼手表,已经五点钟了。太阳还很高,还是那么炎热,她完全没了时间概念。她一跃而起,心也怦怦直跳。虽然她很享受这儿的寂静与安宁,但不希望杰拉西摩把她扔在这里。她赶紧从长长的黑暗地道中走出来,来到外面码头上。老渔夫正坐在船上等着,阿丽克西斯一现身,他就扭动钥匙,发动马达。显然,若无必要他绝不想在此耽搁。
回布拉卡很快,几分钟就到了。阿丽克西斯看到之前的那家酒馆,租来的车停在对面,看着让人熟悉安慰,她心里舒了口气。现在村子开始有点活力了。门廊外女人们站着聊天,酒馆周围的空地里,男人们聚在树下打牌,他们吞云吐雾,空中烟雾弥漫。她习惯了和杰拉西摩沉默地一路走回酒馆,那个女人迎着他们,阿丽克西斯断定她是杰拉西摩的妻子。阿丽克西斯数出一把脏兮兮的钞票,递给她。“你想喝一杯吗?”女人用蹩脚的英语问。阿丽克西斯才发现她不仅需要喝上一杯,更需要吃点东西。她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炎热与海上航行让她现在觉得很难受。
想起母亲的朋友在当地开着一家餐馆,阿丽克西斯立即在背包里翻找那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索菲娅的信。她把地址给那女人看,那女人立即认出,她拽着她的胳膊,带她出了酒馆,来到街上。顺着这条路,朝着大海往下走约五十米,有个小型桥墩伸向海中,这便是那家餐馆。刷成蓝色的椅子,靓蓝、纯白相间的方格桌布,有如一片绿洲召唤着阿丽克西斯。餐馆老板出来迎接她,老板与餐馆同名,都叫斯蒂法诺斯,阿丽克西斯知道她会很快乐地坐在那里看太阳下山。
与阿丽克西斯遇到的每位小饭馆老板一样,斯蒂法诺斯唇上留着厚厚的、修剪有型的胡须。然而,与大部分小饭馆老板不同的是,他看起来吃得没他做的多。现在时间还早,当地人还没来吃饭,所以阿丽克西斯独自坐在一张临海的桌前。
“佛提妮·达瓦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