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来说,克里提斯医生对人十分关心,人们还是觉得他很冷淡。
克里提斯决定把名单从二十人减到十五人,这些病例他几个月内会密切监视,决定用药剂量和是否适合。他把玛丽娅的名字从最终名单里删除了。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这样是否合理,可是他知道这也许是他在整个职业生涯中做出的第一个缺乏理性的举动。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她好。现在对这些药的副作用的了解还不够,他不想让她第一批试验。她可能受不了。
初夏的一天清晨,从大陆到对岸的路途中,克里提斯问吉奥吉斯他是否曾踏进斯皮纳龙格的大门。
“当然没有!”吉奥吉斯有点吃惊地回答,“我从未想过。那是不允许的。”
“可是您可以去玛丽娅自己的家里看她,”他说,“几乎完全没有危险。”
克里提斯,现在对玛丽娅的症状很了解,知道吉奥吉斯·佩特基斯从女儿那里传染麻风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玛丽娅光滑的皮肤表面并没有病菌,除非吉奥吉斯直接接触她破损的皮肤,实际上他根本不可能被感染。
吉奥吉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克里提斯。他也好,玛丽娅也好,从来没想过他们可以一起在玛丽娅的房子里待上一段时间。这绝对比在码头上见面要文雅多了,码头上冬天大风,夏天曝晒。没什么比这建议更棒的。
“我会跟尼可斯·帕帕蒂米特里奥说这件事的,并征求拉帕基斯医生的意见,可是看不出为什么不能这样。”
“但是回布拉卡后人们会怎么想呢?如果他们知道我进过隔离区,而不是只把物质送到码头上。”
“如果我是您,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您跟我一样清楚,那里的人们对这里的生活是什么看法。”
人们全都以为与感染者握握手,或同处一室就会传染上麻风病。如果他们认为你在麻风病人待的房间里喝咖啡,我想你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吉奥吉斯比谁都明白克里提斯说的是真的。他太熟悉那些针对麻风病人的偏见了,多年来就这个问题——他一直被迫听着一些无知的看法——甚至那些他称为朋友的人也是。然而,再一次和他可爱的女儿坐在一起,同喝一壶咖啡或品上一杯茴香酒,是多美的一个梦啊。难道它能实现吗?
那天克里提斯向岛主提出,并征求了拉帕基斯的意见。晚上他看到吉奥吉斯时,他告诉吉奥吉斯他的参观请求被正式批准了。
“如果您想穿过地道,”他说,“您可以。”
吉奥吉斯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种兴奋感了,他迫不及待要见玛丽娅,这样可以告诉她克里提斯的建议。礼拜五一大清早,当他踏出小船时,玛丽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的神色说明了一切。
“我可以去你那里了!”他脱口而出,“你可以给我煮咖啡喝。”
“什么?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你肯定吗?”玛丽娅难以置信地说。
这样简单一件事,对吉奥吉斯来说却宝贵得不得了,仿佛他妻子和女儿都站在他面前一样。他颤抖着走进黑暗的地道,穿过厚厚的城墙。当他站在麻风病隔离区明媚的阳光中,这种新发现对他和对麻风病人无异。六月初的日子已经很暖和了,虽然清晰的光线不久就化成一团雾,吉奥吉斯面对的场景中强烈的色彩几乎让他头晕目眩。一簇簇鲜红的天竺葵从大花坛里瀑布般落下,粉红的夹竹桃给一窝花猫幼仔遮阴,五金店宝蓝色的大门边深绿色的棕榈树轻柔地摇动。闪闪发光的银盘用细线吊下来,在阳光中闪烁。几乎每家门前都有口大缸,里面种着绿油油的罗勒,即便再无味的饭菜也因此增添了滋味。不,这跟他原来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玛丽娅和父亲一样兴奋,可是同时,对父亲的到来还是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