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1976年:转折的前夜
者之一戈登?图洛克在《特权和寻租的经济学》中曾论述说:“在现代国家中,行业创造的特权导致的总成本是巨大的。而且,如果我们追溯历史,会发现在英国工业革命之前,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政府都拥有庞大的特权行业,这也是那时进步如此之慢的重要原因。”中国的近现代工业化之路,似乎是这段论述的最生动的注脚。
荒谬只有在人们不同意它的时候才有意义,人类正因善于反思而得以存在。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任何一段经历,都是那个时期的国民的共同抉择,历史是我们亲手编裁的一件衣服,一旦穿上,却再也脱不下来。正如挪威戏剧家亨利克?易卜生所说的,“每个人对于他所属于的社会都负有责任,那个社会的弊病他也有一份”。很多人似乎不认同这样的史观,他们常常用“被欺骗”、“被利用”、“被蒙蔽”等字眼来轻易地原谅了当时的错误。而这正是国民性格中的劣根性之一。一代人的错误至少应该有三代人来共同地概括承受,如果这样的勇气和绝然,我们或许将永远不可能进步。
1977年11月,复出不久的的邓小平外出视察,他选择的第一站是广东。
当时,在东南沿海地区,不但出现了象石狮那样的地下集贸市场,还发生了难以遏制的“外逃潮”。在广东省,毗邻香港的宝安县每年都有数千农民冒险偷渡到对岸。偷渡者以气枕作船,用乒乓球拍作桨,有的甚至抱着一只篮球就跳进伶仃洋,许多人被海浪所吞没。农民外逃的理由很简单:一岸之隔,贫富悬殊实在太扎眼,宝安县一个农民的日收入为0.7到1.3元,而香港农民的日收入为60到70港元,这边有一个罗芳村,人均年收入是134元,香港新界那边也有个罗芳村,人均年收入是1.3万元。在1977年,宝安县共堵截收容外逃人员4.6万人,这股外逃潮甚至一直延续到1979年的夏秋。(广东地区的“外逃潮”最早始于60年代初的大饥荒时期。经济学家周其仁认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事实上酝酿了很长时间,有两个事件比较值得关注,第一个是1959-1961年间中国发生的饥荒,使较大规模人口非正常死亡。第二个事件是1962年在广东省宝安县(深圳),积集了10万人口意图偷渡逃港的事件。我们有理由相信,今天,中国经济的主要特征并不仅仅是高速增长,而是开放下的高速增长。”)
就在邓小平前来视察的时候,大规模集体逃港事件正愈演愈烈,边防部队已是防不胜防,它被视为恶性政治事件,广东省领导在汇报工作时,自然不能避而不谈。没想到,邓小平在听了汇报后,突然插话说:“这是我们的政策有问题。此事不是部队能够管得了的。”这样的回答,让在场的干部惊诧不已。邓小平进而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他说,“你们的问题相当集中,看来中心的问题还是政策问题。看起来现在以揭批‘四人帮’为纲可以,但是很快就要转,要结束,要转到经济建设上来,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再不能提‘以阶级斗争为纲’了。”
离开广州后,邓小平视察四川,在那里又提起在广东的所见所闻:“我在广东听说,养三只鸭就是社会主义,养五只鸭子就是资本主义,我看荒唐得很!可见我们的农村政策要变,要改革。”
谁都听得出,那声音里的急迫。如晚清重臣李鸿章在1880年所惊呼的那样——“我朝处数千年未有之奇局”,百年跌荡,风雨如晦,此时的中国,又到了更弦易张的变局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