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柳,及睡女
比,公共汽车的车型已经是新式的了,驾驶席的窗玻璃挺大,俨然拧掉翅膀的大型轰炸机。车内比预想的拥挤,站在通道上的乘客固然没有,但也没有足以让我们两个并排坐下的位置。所以我们也没坐,而是站在最后面车门那里。反正路不太远。只是,我没办法理解这个时间段何以有这么多人坐公共汽车。车是循环线,从私营地铁站始发,绕山脚住宅区转一圈,又回到同一车站。沿线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名胜和设施。学校倒是有几所,上学时间自是相当挤,而午休时间车上本该空荡荡的才是。
我和表弟各自一手抓吊环一手扶立柱。汽车闪闪发光,看上去就像刚出厂就运来这里的,金属部位一尘不染,简直可以完整地照出脸来。座罩的绒毛也挺挺实实的,连每颗螺丝钉都漾出新机械特有的得意和乐天意味。
车的换新和乘客人数比预想的多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或者沿线环境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摇身一变也未可知。我小心翼翼地环顾车厢,之后观望窗外景致,然而看到的仍是一如往日的幽静的郊外住宅区风光。
“坐这车行吗?”表弟不安地问我,大概是见我上车后脸上一直显出困惑的缘故。
“放心,”我半是说给自己听,“不会错的,来这里此外没别的车。”
“过去可坐这公共汽车上高中来着?”
“是的。”
“喜欢学校?”
“不大喜欢。”我实话实说,“不过去那里能见到同学,所以上学倒不怎么难受。”
表弟就我的话思索了一番。
“那些人,现在还见?”
“哪里,好久没见了。”我斟酌着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不见呢?”
“因为离得太远。”这自然是实情,不过此外也没办法解释。
我旁边坐着一伙老人,一共有十五六人。车挤其实是这伙老人造成的。老人们都晒得相当可以,连脖颈后都晒得那么均匀,而且都瘦,无一例外。男的大多身穿登山用的厚衬衣,女的基本是素淡的半袖衫。每个人都把休闲登山用的小背囊样的东西放在膝头,长相都相似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把放着同一项目样品的抽屉抽出一个直接端到了这里。不过也真是奇怪,这条线路上根本没有登山路线,他们到底要到什么地方去呢?我手抓吊环想来想去,但想不出合适答案。
“这次治疗会痛么?”表弟问我。
“会不会呢?”我说,“具体的还什么都没问。”
“你以前没找过看耳朵的医生?”
我摇摇头。回想起来,生来至今还一次也没找过耳医。
“过去的治疗相当痛来着?”我询问。
“倒也不是。”表弟露出一丝苦相,“当然不是说完全不痛。有时候多少还是痛的。并不是痛得不得了。”
“那么,这回怕也差不许多。听你母亲说,这回的做法大概同以前也没太大区别。”
“问题是,如果同以前没有区别,那么不是同样治不好么?”
“那不一定,偶然碰巧的时候也是有的。”
“就像瓶塞一下子拔了出来?”
我扫了一眼表弟的脸。看不出是在故意挖苦。
我说:“医生换了,心情也会跟着换的,甚至顺序的一点点变动都有很大意义。不要轻易灰心丧气。”
“也不是灰心丧气。”表弟说。
“可厌倦是有的吧?”
“算是吧。”说着,表弟叹了口气,“最叫人受不了的是害怕。想象可能到来的疼痛要比实际疼痛讨厌得多、害怕得多。这个你可明白?”
“我想我明白。”我应道。
那年春天发生了很多事。干了两年的东京一家小广告代理店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