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已故的公主
伤害他人感情是她天生的拿手好戏。这也是一向娇生惯养因而被彻底毁掉的美少女的惯常做法。
当时我很年轻(才二十一或二十二),对她这种禀性感到相当不快。如今想来,觉得她大概习惯于通过伤害他人来同样伤害自己本身,此外找不出控制自己的方法。所以,假如有个人——处于远为比她强有力的立场的人——准确无误地切开她身体某个部位而将其利己欲释放出来,她理应舒畅得多。她也在寻求救助,想必。
然而她四周比她强的人一个也没有。拿我来说年轻时也没想那么多,单单不快而已。
一旦她出于某种缘由——毫无缘由可言的时候也屡见不鲜——决意伤害一个人,那么即使以王者之师也是无从防御的。她以巧妙的手段将可怜巴巴的牺牲品在众目睽暌之下诱入死胡同,挤进墙角,活像用刮刀拍打煮透的马铃薯一样将对方治得服服帖帖,剩下的唯薄纸般的残骸而已。如今想来我都认为那本事的确非同小可。
她决非能言善辩之人,但可以一瞬间嗅出对方情感上的弱点,就好像某种野生动物一动不动地埋伏下来窥伺时机,以便一口咬住对方柔软的喉管撕开一样。大多时候她所说的无非自以为是的牵强附会,无非机智巧妙的虚与委蛇,所以事后慢慢想来,无论吃亏的当事人还是旁观的我们都觉得莫名其妙——何以那般轻易地束手就擒了呢?总之,当时是给她紧紧抓住了弱点,以致全然脱身不得,即所谓拳击的“麻腿”状态,只能倒地了事。所幸我从未栽在她手里,但类似场面我目睹了好几次。那既非争论又非口角,甚至吵架都不是,而完全是充满血腥味的精神虐待。
我非常讨厌她的这一方面,而她周围大多数男人都以完全一致的理由给她以高度评价。他们认为“那孩子聪明有才”。而这又助长了她的那一倾向。即所谓恶性循环,找不到出口。如同《小个子黑三保》里出现的三只虎,要围着椰树一直跑到变成黄油。
至于圈子里的其他女孩当时是如何看待她评价她的,遗憾的是我无从知晓。我同他们那个小圈子多少保持着距离,是以所谓客队资格和他们交往的,因此跟谁都没要好到足以套出女孩子真心话的地步。
他们基本上是滑雪同伴,好比三所大学的滑雪爱好者协会,然而其中又一伙伙地分别凑在一起,形成奇妙的组织。他们寒假时因滑雪而长时间合住在一处,别的假期也聚在一起训练、喝酒,或一同去湘南海岸游泳。人数大约十二三人,全都衣着得体,整洁利落,态度和蔼,但现在叫我特别想起其中某一个人,我绝对想不起来。那十二三个人在我脑袋里如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完全搅和在一起,作为整体印象已无法再分,辨认不出哪个是哪个,当然她是例外。
对滑雪我可以说是毫无兴趣,但由于高中时代一个朋友属于这个小圈子,而我又因故在这个朋友的宿舍住了一个月,所以也就同小圈子的成员打起了交道,并相应地为他们接受。会计算麻将点数我想也是一个原因。总之——前面也说过了——他们对我非常和蔼客气,以致还邀我去滑雪。我拒绝了,说自己除了俯卧撑对别的没有兴致。现在想来,是不该那样说话的。他们的的确确是真心相邀。就算真的较滑雪更喜欢俯卧撑,也是不该那样说的。
在我记忆的限度内,和我同住一起的这位朋友由始至终都对她如醉如痴。她确实是差不多所有的男性都为之痴情的那类女子。拿我来说,假如在多少不同的情况下遇见她,也可能一见钟情,魂不守舍。以文字来表述她的美丽是较为容易的,只要抓住三点,即可概括其基本特质:一、模样聪明;二、充满活力;三、冶艳。
她虽然瘦小,但体形匀称得无与伦比,看上去全身充满生机。眼睛闪闪生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透出几分固执。尽管平时脸上的表情不无冷漠,但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