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把他关进去的。托马斯在他的牢房里坐了一个星期,没事儿。两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这一次蹲班房他真是泰然自若,他常常用人生的哲理聊以自慰。他常常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不坐班房还行吗?该坐坐才对嘛。这些黑暗的年代里,我不也同魔鬼结盟,订了条约作了交易么?谁要想同魔鬼同桌吃饭,那他就得拿把长勺子才成呐!从另外一方面来看,我在这儿有这么多的朋友,我帮助过那么多的法国人。伊冯·德桑、银行家费鲁德、巴热夫人。我救过好多人的生命,他们现在也会来救我的。这次我得蹲多长时间的班房呢?半年吗?好吧,没关系。受得住!半年之后呢,啊上帝,半年之后我可就自由了!到那时我就总算可以回英国去了。晃荡了这许多年,总算可以过安宁的日子了。再也洗手不干什么特务间谍的秘密活动了!再也不去冒险了!可以同过去一样生活了,靠欧根·魏尔特立在苏黎世存折上的钱过日子。
正在沉思默想的时候,牢门外的皮靴声由远及近。钥匙在铁锁里哗啦一转,牢门打开了,两个法国士兵站在门外。“收拾东西!”一个士兵吼了一声。“总算盼到了。”托马斯边说边穿上衣:“等了好久,到今天才提审我!”
“什么提审,没那儿事!”另一个士兵说道:“收拾东西准备枪毙!”
深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一九四五年七月七日,巴登巴登市天气非常炎热,这个城市的居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颓唐丧气地在街头东游西逛。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茶青色的指挥车飞快地驶到莱奥波尔德广场的交叉路口,车上坐了一位双星将军。在这儿指挥交通的是一个法国军警。来来往往全是法国的车。巴登巴登是法国军政府的所在地。德国居民人数三万。法国军人和管理军员包括家属在内一共是三万二千人。“停一停。”将军说道。司机把车停住。那个军警很随便地行了一个军礼,要是碰上一位德国将军,肯定会把他狠狠地训斥一通。然而这年头德国将军不骂人了,或者说还没轮到他们又可以张嘴骂人的时候。
那位双星将军把玻璃窗摇下来说道:“我不是本地人。您了解此地的情况,您说说哪个年市上饭菜最好?”
“将军,您可千万别到年市上去找东西吃!您到追捕战犯办事处去找克勒尔蒙上尉吧。”军警说着给将军指点了到那儿去的路线。“好的,开车吧。”饥肠辘辘地将军迫不及待地说,车飞快地朝前方驶去。驶过大西洋饭店和疗养旅馆,又从游乐赌场门前驶过。啊,多么凄凉的景象啊!想当年此地曾经云集过富豪的男人、阔绰的太太、昂贵的妓女!如今呢,满目疮痍一片焦土。疗养旅馆和游乐赌场的那些贵重的家具象破木柴一样被抛掷在露天里堆积如山。指挥车在一幢很气派的别墅门外停了下来。在那所谓的千年帝国的末日到来之前,这儿一直是盖世太保的总部。如今这儿是法国追捕战犯办事处。将军走进别墅,向那儿的人打听克勒尔蒙上尉。
不多一会儿,那个自称勒内·克勒尔蒙的就来了,约莫有三十五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裁剪得很合身的制服。当然尽管穿着制服,他的气度仍然使人觉得他像个老百姓。这个真名叫托马斯·列文的上尉在很早很早以前曾经是伦敦的一位亨通的私人银行老板,现在他一边同双星将军握手一边说;“您能到卑处作客使我不胜荣幸之至,将军阁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既然一九四四年十月三日两个军人把他从弗雷斯内斯监狱提出来,要他收拾东西挨枪毙,怎么这个托马斯·列文又会在一九四五年七月七日在巴登巴登充当法国的战犯寻捕呢……
什么?枪毙?托马斯惊愕地想着。两个士兵把他绑着带到了下面阴暗潮湿的监狱院子里,而后又把托马斯推进一辆没开窗户的臭气熏天的汽车里,托马斯蹲在车上。他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当车驶进巴黎的一个阴森森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