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揭开所有面具
”
苏西看了我好一会儿,确定我已经恢复正常后,很快地点了点头。她将霰弹枪插回背上的枪套,然后将我的手掌握在手中。她的手沉稳有力,对我深具信心。只可惜我自己反而没多大自信。我疲惫地叹了口气,即使胜算不大,还是要垂死挣扎,因为这是我心中仅存的念头了。
“我们必须找出房子的心脏。”我说。“毁了心,就能杀死房子。然而心脏绝不在此地。为了安全起见,房子一定把心藏在别处,藏在正常人无法触及的地方。不过我不是正常人。我可以找到它。我什么都找得到。”
除了我最想找的东西之外。
我进入内心世界,召唤出我的天赋,再次开启心眼。房子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猛烈震动。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仿佛身处虚无之中,通体舒畅,什么都不必在乎。不必在乎无力偿还的账单、无法侦破的案件、无从帮起的客户。我不再需要去管身世之谜,以及随之而来的无穷痛苦。记得在最初,我拥有梦想,立志要帮助那些无路可走之人,只可惜梦想都不长久。梦想无法与现实对抗。现实中,人必须为了房租挣扎,为了食物打拼。为了找寻一些不愿意被找到的人,即使穿了铁鞋也照样踏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的理想不断与残酷的现实妥协,只为了在冷酷无情的世界之中获得些微的成就。直到有一天,你才会赫然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个理想的空壳,所做的一切通通违反了自己原始的初衷。
然而梦想不会彻底死去。因为在夜城这种地方,有时候只有梦想能够支持着你继续存在下去。放弃了梦想,就等于放弃生命。
在夜城成长的过程中,我见过无数行尸走肉。那些人会走路,会交谈,会行动,但每天却只懂得在酒吧之间流连,在酒精之间忘返,眼神空洞无比,内心虚幻无依,丝毫不关心任何事物。我父亲的心脏在停止跳动之前的好几年就已经死了。我完全帮不了他,那时我只是个孩子。
直到多年之后,我才发现了自己的天赋。藉由这个天赋,我终于拥有帮助他人的能力。即使帮不了自己,我也要帮助其他人。
在这安全舒适的虚无之中,一阵一阵的爱与关怀透体袭来,温暖了我的内心,试图让我忘却所有烦恼。什么事情都不再具有意义,充满爱与欢愉的现在就是永恒。欲望与需求存在于过去,无欲无求的我在此地找到无尽的宁静。一个小小的声音应承着我,只要我躺下身躯,接受这一切美好,不再继续反抗,就能够拥有曾经想要的所有事物。但我并不相信那个声音,因为自从房子回收乔安娜的那一刻起,我真正想要的一切就已经离体而去。那声音越讲越急切,而我就越听越好笑,因为隐藏在声音之下那股饥渴的贪念在我耳中完全无所遁形。
我的梦想,我的现实,我像是个溺水之人一样紧紧地抓住它们,永远不肯放弃。是梦想与现实塑造了今时今日的我,不是视我不见的父亲,不是弃我不顾的母亲,不是承继而来的天赋,不是至死方休的敌人。有太多因素曾试图将我改变,但是我始终都能坚持自我。我选择了帮助他人来肯定自我,因为我不希望人们跟我一样在需要的时候无人可找。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能依赖当权者,因为即使是身为他们之一的父亲也得不到应有的保护与慰藉。我自己造就了今日的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管他什么人或什么事都没有权力左右我的意志。
我怒火中烧,将所有爱与快乐的虚幻承诺推到一旁,或许是因为在内心深处我根本不曾相信过这些东西。反正什么爱跟快乐都是与我无缘的字眼。虚无的幻境出现裂痕,逐渐崩裂,我渐渐开始感受到附近支持我的人们。苏西·休特,透过灵体与我相握,对我毫无保留地信任。凯茜·贝瑞特,在终于了解遭人欺瞒、玩弄、虐待之后,如今几乎跟我一样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