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透支的账户
想去反对,但是却说,“对,我想我现在是这样。”
他把她领到大街上,她发现她在默默地随着他脚步的稳健节奏走着,他握着她胳膊的手指并不使劲,但很牢固。他冲驶来的出租车打个手势,为她打开了车门。她听着他的指挥,没有问问题;却像游泳的人停止住扑腾,感到了轻松。眼前这个沉稳可靠的男人是在她忘掉了希望还存在的时候抛向她的救命绳索。这股轻松并不是因为放弃了责任,而是由于看到了一个可以把它肩负起来的人。
“达格妮,”他看着出租车窗外掠过的城市景象,说,“想想第一个想到了要制造钢梁的人,他对他所看到、想到和他要去得到的一切都很清楚,他不会说,‘它在我看来,’而且他不会服从那些说什么‘根据我的意见’这种话的人。”
她笑出了声,对他的准确不禁称奇:他猜到了令她厌恶至极的那种感觉的实质,就是她非得从沼泽中逃离的感觉。
“看看你的周围,”他说,“城市是人类的勇气被冻僵后的形状——这是那些第一次想到用各种螺钉、铆钉和发电机把它建造出来的人们的勇气,这勇气敢于说‘它是’,而不是‘它在我看来’——并且敢于用生命对他的决定负责。你不是只有一个人。那样的人是存在的,他们一直都存在着。人类曾经蜷缩在山洞里,听凭瘟疫和风暴的摆布。像你们理事会的那些人能把人类领出山洞,让他们来到这里吗?”他指了指城市。
“上帝,绝对不可能!”
“那么这就证明了另外一类人确实存在。”
“是的,”她急不可待了,“是的。”
“想想他们,忘掉你的理事会吧。”
“弗兰西斯科,这另外一类人——现在他们在哪里?”
“现在没人用得着他们了。”
“我需要他们,天啊,我太需要他们了!”
“你需要的时候,就会找到他们的。”
直到他们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小厅里的桌旁坐下,她打量着手指间长长的酒杯脚柄,他才开始问起约翰·高尔特铁路的事,她也才说了起来。她几乎没留意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这里很安静,陈设豪华,看上去像是个秘密的隐居地;她看到手下小巧亮泽的桌子,背后圆椅上的皮垫,一面深蓝色的镜子将他俩与眼前的一切快乐和烦恼隔开,其他的一切也都隐藏在镜中了。弗兰西斯科向前俯着身,抵住桌子,正望着她,她感到自己如同是在依靠着他那沉着而专注的目光。
他们没有谈那条铁路的事,但她的眼睛低垂,盯着杯子里的液体,突然说:“我在想那个晚上,内特·塔格特被告知要舍弃他正建造的大桥,跨过密西西比河的大桥。他当时急需钱——因为害怕那座桥,认为修建它是不切实际的冒险。那天上午,他被告知河上的蒸汽轮船公司已经起诉了他,认为大桥是对公共利益的破坏,要求拆除。大桥在河面上已经盖好了三个桥拱。同样是那天,一群当地的暴徒袭击了盖好的建筑,在木脚手架上放起火来。他手下的工人抛下他逃了,有些是出于害怕,有些是收了蒸汽轮船公司的钱,大部分的人是因为他已经好几个星期发不出工资了。在那一整天里,他不断听说订购了塔格特公司股票的人们纷纷要求取消订购。傍晚时分,他赖以获得支持的最后两家银行组成的委员会前来见他,就是去了他在河边的工地上,在他每天居住的破旧列车厢里,敞开的大门外即是烧焦的废墟,木头余烬的黑烟还在扭曲的铁架上空飘着。他和那些银行谈好了一笔贷款,但合同还没有签。委员会通知他,他必须放弃那座大桥,因为他的官司注定要输,等他把桥建好的时候,拆掉大桥的命令也就会下来了。他们说,如果他愿意放弃,并像其他铁路公司那样用船把他的旅客运过河去,合同就可生效,他就可以拿到钱,继续在河对岸建他的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