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坚定不移的推动者
去接受;不是去开始,而是去应对;不是去创造,而是去赞美。我需要它来支持自己继续,她想,因为快乐是一个人的燃料。
她一直是——她闭上眼睛,带着一丝安慰而痛苦的笑容——她自己幸福的动力。她曾经想象自己能够被别人成就的力量来推动,就像黑暗荒原上的人们愿意看到过路列车上明亮的车窗,见到力量和目标会令他们在旷野和深夜感到安心——她也想能感受它一会儿,只要能有一个简短的招呼,能有匆匆的一瞥,只要能挥着她的手臂说:有人要去某个地方……她的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放慢了步子走着,帽檐斜边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半个脸。身边的大楼高得令她的视线触不着天际。她想:建设这个城市耗费如此之大,它应该能提供很多很多。
在一家商店的门的上方,收音机喇叭的黑洞正冲着街道放出声音,那是正在城市的某个地方进行的一场交响乐演奏。那是一阵长长的、不成形的尖叫,像是衣服和肉体被胡乱地扯来扯去;那声音支离破碎,无和谐可言,没有旋律和节奏来维系。如果音乐是情感,而情感来源于思想,那这声音就是混乱、非理性,以及人自弃时的无望的尖叫。
她继续走着,在一家书店的橱窗前停下了脚步。橱窗里展示着一件褐色的夹克,缀着薄片组成的金字塔,上面刻着换毛的秃鹰。海报上写着,“属于我们这个世纪的小说,深入地剖析商人的贪婪,无畏地揭露人的堕落。”
她经过一家电影院,这里的灯光照亮了半个街区,只有一幅巨型图片和一些字母高挂在明晃晃的半空。图片上是一个正在笑着的年轻女子,她的面孔,即使是头一次看到,也会感到像是看了许多年后的那种厌烦。那些字母是:“……一出非同寻常的戏剧回答了重大的问题:女人应该说吗?”
她走过一家夜总会的门口。一对男女摇摇晃晃地出来,走向出租车。那女孩眼神蒙胧,脸上淌着汗珠,披了条白色的貂皮披肩,漂亮的晚礼服却像懒散的家庭主妇的浴衣那样从一个肩头滑落,袒露出一大半胸脯,但她的神态中,没有大胆和放肆,而是如做苦力一般的漠然。她的那个男伴抓紧了她裸露的胳膊,领她走着,脸上没有男人那种期待着浪漫探险的表情,却是男孩在院墙上涂写污秽词语时的那副诡秘的样子。
她一边继续走一边想,她希望发现些什么呢?这就是人们生活中需要的东西,就是他们精神、文化和享乐的组成。许多年了,她从未在任何地方看到过例外。
在她住处的街角,她买了一份报纸,然后回家了。
她的公寓是一幢摩天高楼顶层的两居室。她客厅拐角处的大玻璃窗,使它看上去像航行中的船头,城市的灯火像点点磷光,闪烁在钢铁和石头的黑色浪涛上。她打开灯时,几何形状的光线被几个带着棱角的家具切割后,在光秃的墙壁上投射下长长的三角阴影。
她站在屋子中央,独自在天空和城市之间。只有一个东西可以带给她那种她想体会的感觉,这是她所能找到的唯一一种享受的方式。她走到唱机前,放上一张理查德·哈利的音乐唱片。
这是他的第四协奏曲,也是他最后一部作品。开篇弦乐的激扬将街道的景象从她的心中荡涤一空。这部协奏曲是叛逆的呐喊,是扔给那漫长折磨的一个“不”字——拒绝着苦难,而这拒绝伴随着为自由而挣扎的巨大痛楚。这音乐如同一个声音在说:没有痛苦的必要——那么,为什么最大的痛苦总是给了那些拒绝它的人们?——我们拥有爱和快乐的秘密,是谁,会因此给我们什么样的惩罚?折磨的声音变得更加挑衅,痛苦的宣言变成了对遥远未来的赞美,为了未来,忍受现在的一切,甚至这痛苦本身都是值得的。这是一首叛逆的歌—— 一首在绝境之中求索的歌。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闭上眼睛倾听。
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