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稻草人
前510年,此时的罗马虽然已关上王制的大门,转入了共和时代,但由于当时是贵族共和,由贵族组成的元老院控制了一切,平民有的因为债务变成了奴隶,所以矛盾十分尖锐。最后的结果是,为了摆脱贵族的控制,许多平民带着武器和生产工具离开罗马城。公元前494年,一大群平民撤出罗马城去了东郊的圣山,表示要建立自己的城市。“永别了,罗马!”由于平民大量出走,势必造成生产停顿、兵源匮乏,贵族一时慌了手脚,于是派出代表追到圣山找平民谈判,最后谈出了保民官制度。应该说,这是世界历史上最万种风情的用脚投票,最有收获的用脚投票——因为此后,只要保民官一声“veto”(拉丁语:我禁止)就可否决政府的法令和元老院的决议。作为罗马法渊源的《十二铜表法》同样是平民与贵族博弈的产物。用脚投票的可能不仅使平民挺直了腰杆,更是他们自我价值及有权选择更好生活的无声宣言。面对这场“古罗马式罢工”——准确说是“罢国”,你会知道,旧时代有旧时代的自由,而且其时的壮观与成就远在“厦门PX”事件时小试身手的“中国式散步”之上。
市场政治
罗马平民能够取得胜利,至少有两个条件。其一是可以自由离开罗马城;其二是在罗马城外有一片可以属于他们的土地。前者保障了罗马平民用脚投票的权利,后者则使他们在用脚投票时不至于无路可去,陷入“霍布森选择”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困境而别无选择。在国家吞并社会,有主义无社会,禁止自由行走的特殊时期,用脚投票多是空谈。
事实上,正是因为古罗马时代的先民们有这种“用脚投票”的权利,我才有缘在公元2000年后的一个秋天,在意大利旅行时,在不经意间走进一个叫圣马力诺的国家,并在群山的怀抱之中倾听与我不期而遇的圣马力诺“总统”(联合执政官)讲述这个国家用脚投票的久远传说。
回到中国,上述封闭的情形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在经济体制改革与开放的拉动下,社会才一点点地从国家体制中解放出来,即我所谓的“社会解放”。不可否认,近三十年来所取得的成就,就在于逐步打破了原来的单位体制,使国民能在不同单位、不同地区之间自由流动。从单位人变成社会人,从政治人还原为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自然人。
而在开放国家,不同的州之间是竞争的。如弗里德曼所说,“假如我不喜欢我居住的州所做的事情,我能迁移到另一个州。”也就是说,在那里不仅要有市场经济,同样应该有“市场政治”。自由抉择的背后是一套“市场政治”的法则。活跃于政治市场的竞争不仅体现在不同国家之间的移民,同样体现在一国之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迁移。由于没有户籍和单位的禁忌,开放时代的居民可以通过居住地的自由抉择客观上使地方政府陷入关乎治理能力的竞争之中。就像平民离开罗马城,借自己用脚投票的权利与治理者充分博弈一样。
如果承认好社会是不断地用脚投票的开花结果,就不难发现,开放社会及随之而来的用脚投票其实暗合了一种民主内涵。甚而,大到美国,小到圣马力诺,何尝不是“用脚投票”投出的国家。在严格的产权制度下,如果土地私有,每个人都可以完成某种意义上的“建国”。或许我们可以说,在地权慈母般的眼神里,每一片土地都是一个国家。你种下一棵树,如果土地是你的,它就可以在这里自由生长几万年。
然而,在国家压倒社会的时代,自然资源实际归属于“权力所有制”的时代,人们却不得不面临“无地自容”、“走投(用脚投票)无路”的困境。真正的“国家”,应该是有“国”有“家”,公私分明。国家至少应该保障国民这样一种权利,即当他们无心国事时可以用脚投票回到自己的茅屋或精舍以求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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