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打,我着实担忧,就把其中一个人推开了。另一个人操着伦敦东区的腔调说,‘好啊,你这个犹太杂种,你就替他挨吧。”’利奥模仿那人的口音模仿得很象;“我倒在地上时,发现德国码头工人正在嘲笑我,在嘲笑我们所言的人。当时我想到我的父亲,我不认为他错了。我只是想着他。想着:要是他看到他儿子象现在这样,他会怎样做,他又会怎样想呢?”
莫斯卡慢慢吞吞地说:“我一直这样对你说,这不是我们的安身之处,瞧,我眼下办好结婚证,不就可以回美国了吗?据小道消息说:我们的空军基地就要关闭了,到那时,无论如何我会失业的,你为什么不同我们一起走?”
利奥低下头,用手捧着脸,对莫斯卡的建议他无动于衷,没有采纳的意思,对莫斯卡本人也漠然处之,毫无亲切之感。
“犹太人在美国就平安无事吗?”利奥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想是这样。”莫斯卡答道。
“你真是这样想吗?”
“确信无疑。”莫斯卡说。
利奥什么也没说,他正想着:那些穿着粗制羊毛制服的英国兵;曾经脱光过他们身上的衣服,洗劫了车上的食物,但在释放他和他的狱友的时候却都哭了,他坚信父亲说的是对的:人是善良的,怜悯之心人皆有之,爱总是多于恨。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利奥对莫斯卡说:“我不能同你一道走。我已经拿定主意,到巴勒斯坦去。再过几周我就走。”他感到这样说有些欠妥,又补充道:“不和我们自己国家的人民在一起,我没有安全感。”说过这话之后,他就意识到,他这是在谴责莫斯卡。莫斯卡对他是讲交情的,在危验的时候会保护他;然而利奥,他在自付,却不能保护一个既不了解也不关心的犹太人,这种感情远远不够,不会给他带来真正的安全,他永远不会有安全感,不管在美国得到多大的一笔物质财富都无济于事。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只有恐惧,他担心,如果自己没有能力去斗争和控制,一切安全都将毁于一旦;他伯就连莫斯卡这样的朋友也不能抗衡那股力量。释放自己和折磨自己的人同样一张脸谱,是混合在一起的,朋友、敌人,最终只是敌人。他忽然记起,从布肯瓦尔德集中营出来之后,一直与他同居的一个女孩,一个又瘦又开心的德国姑娘,脸上总是挂着喜悦但却惹人反感的笑容。他住在农村,每次带回家一只鹅和一对雏鸡。当他向那姑娘说他用廉价买来的时候,他抬眼看着他,用一种不安的口气,带着强笑说:“你不愧是一个能干的商人。”而现在才认识到,或者确切地说她的话使他体会到:她说那句富有内涵的话时,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同别人在一起,她又多少真有点儿耿耿于怀。她给人的感觉是温柔可爱,她对他体贴人微,温柔礼让。不过就是那么一次。但是,是她,还有象她一样的其他许多人曾经在他的手臂上烙下了他将带进坟墓的犯人编号。然而去哪儿才能避开这群人?不到美国去,当然也不能呆在德国。究竟哪里是他的安身之处?
“爸爸——爸爸,”他心里喊着:“你从未告诉我。”人们不管到何处都自带带刺的铁丝、炉灶和戒杖,你从来没教我恨、破坏,而现在每当我受了屈辱,被蔑视,我只感到羞耻,不感到气恼,似乎我应该挨打,该受侮辱。现在我该去何方?在巴勒斯坦,我会找到带刺的铁丝,正如你在天堂或地狱那样有把握,非常简单明了,似乎他已经隐隐感到这带刺的铁丝已有好久好久了。他继续想着:爸爸,你也是敌人。
再也没什么可想的了。他发觉莫斯卡依然不说话,一直在抽着他的雪茄烟。
“两周之后我就要离开此地到巴勒斯坦去,但再过几天我先要离开不来梅。”
莫斯卡慢吞吞地说:“我认为你的想法是正确的。走前到我家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