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晚餐
出土的文物、十几篇论文、一些破烂的名声,这些很重要么?在和她好时,他发誓要像奴仆或者爸爸一样呵护她,但仅过三个月,他便从床上跑下来,为着突然出现的灵感挑灯夜战。现在,他还是没有成为欧几里得、达尔文、牛顿、尼采,仍然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文物研究员。那些文物是前朝的垃圾,自己不过是垃圾的寄生虫,而她跟着自己老了,不再是那个站着身上就能冒出青气的孩子了。
花店的姑娘气喘吁吁跑过来,拦住他,说:“先生,这钱不好使。”
“怎么不好使?”
“你看,差一根金属线。”
“这里有金属线的么?”
“你看这张,这张就有。”
他们对着阳光分辨,手指像镊子夹着两张人民币。
“这绝对是真钱,你摸摸。”
“我知道是真钱,可是先生,我们好难找得出去。”
“那是你们的事。”
“先生,你说,我只是一个打工的。”
她说着哭起来,虽然没有眼泪,表情的哀伤却是真切的。他心想不是大事,换掉一张。那姑娘便跟他鞠躬,像个小驹子跳走了。他等到公交,这次不会坐过站,他当然清楚自己小区所在的那站,但车辆摇摇晃晃开到一半,轮胎爆炸了。第二辆公交跟上来,命令他们上去,为着不挤坏花朵,他决定等出租车。
说起来今天真是不顺。在吕伟走进小区后,一个哇呀呀叫喊的小孩又骑着自行车冲来。小孩懂什么事?他仓促跳进旁边花坛,皮鞋沾了好些泥。他掰断枝条,耐心刮鞋上的泥,又在地上来回搓,直到差不多了,才走回去。他按了几遍电梯,电梯总是停在十楼。门口有辆搬家公司的车,哦,一定是有人搬家。吕伟出来走楼梯道,他往上走没有声响,人家往下走却是踢踢踏踏,有着解放才有的欢快回响。那是彭磊。在那奇怪的瞬间,他像旁观者看着自己房子似的疯狂晃动,轰然倒塌。此后,他像尸体躺在战场,天空飘落大片灰暗,地板浮起更深的灰暗,他空空荡荡,无可念之事,无可想之人,可以死,可以活,极为消沉。当她继续触碰他时,他感到厌烦。就是和这样一个女人度过一上午,就是和她。来之前口干喉燥,结束了破败萧条,形同骷髅两只。
仅仅觉得要懂点礼貌,他没有立马下床。而女人像吃饱而未尽兴一般,侧卧在他腋下。她提议给他做顿饭。
“不了,我得回家。”
“才十二点不到,你急什么?”
“真的有事。”想想,他又补充,“我倒想没有那事,我哪里舍得走?”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她的眼神在失望和愤怒之间跌撞。他盼望她判决他,让他滚,嘴里却绵软得不行,“是真的有事。”一时编不出事来,又说,“下次我还来,乖。”她这才将信将疑地抱他,像只小猪在他胸脯拱啊拱。而她刚一松手,他便像训练有素的军人,跳下床,几秒钟穿好衣服,蹬蹬皮鞋,扭开门溜了。
外边空气真好啊,外边空气是流动的,从遥远的海边和森林飞过来,穿过他的肺。他噔噔噔地下楼。手机猛然响了。一定是她打来的。女人怎么这么烦呢?他压抑着愤怒说:“好,我这就上来。”
在她家门口,她一把抱住他,啃他,她的眼睛闭得死死的,舌头搅来搅去,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他被迫跟着搅合几下,却是搅得她兴致更高。他就不搅合了。她品尝够了,依偎在他胸前,软软地撒娇:“瞧你慌的,也不吻我一下就走。”这时候,一个男人悄悄站在他们身后,捏着一捆玫瑰花,因为手剧烈抖动,那些花瓣像是被狂风吹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你们坐着!”
吕伟反锁好门,取出橱柜里的白酒,咕咚喝着,面无表情地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