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角
“我不知道,长官。”年轻人回答。
“他在那住了多长时间?”
“我没有记录这一点,但我记得前房主在那儿住了30年,他是一个老光棍儿。”
“他当然是光棍儿了,”汉雷低声说,“他叫什么?”
对方停了一会儿。“我根本没有想到问名字,长官。”
两个小时之后,老头被释放了。但他是从后门走的,以防前门有记者在那儿逛来逛去。这一回,没有警车,也没有陪同了。他口袋里揣着民政局招待所的地址。他一句话也没说,顺着便道走下去,拖拖沓沓地回到了宝石区的简陋小巷。
在梅友路,原先房子占的那一块地面上,环形栅栏已经合拢起来了,整个停车场都围起来了。在原先的后院的地方,混凝土已经打得一溜平。在昏暗的黄昏光线中,工长正和两名工人在混凝土地面上呕哐地走来走去。
工长不时用钉有铁掌的靴子后跟跺着地面。
“肯定干了,”工长说,“老板让今晚搞完,铺上柏油。”
在路对面的乱石堆里,正烧着一堆垃圾、楼梯板、棚板、棚条、柜橱、窗框和门,栅栏、厕所、鸡窝也都烧了。但即使在火光的照耀下,也没有一个工人注意到环形栅栏外面的老头身影,他正在盯着工人们。
工长检查完这块新打完的长方形地面,走到另一边去,来到原先的后板墙的地方。他低头看看脚下。
“这是什么?”他问,“这不是新打的,这是旧的。”
他指的地方是一块6尺长、2尺宽的混凝土板。
“这是鸡窝的地板。”一个工人回答说,上午是他打的混凝土。
“你怎么不打上一层新的呢?”工长问。
“我没打。那样会使这块地方变得太高了。若是打上的话,柏油也会鼓包的。”
“如果这儿下陷的话,老板会让咱们返工的,而且要包赔损失。”工长郁郁不乐地说。他走出去几步,拿过来一根沉重的铁棍子,把棍子举得高高的,向旧混凝土板狠力地砸下去。铁棍被弹了回来,工长嘟嚷了一句什么。
“好吧,够结实的了,”他承认说,回身向等着的推土机摆手,“马克,填吧!”
推土机的大铲开到热气腾腾的沥青混凝土堆后,像推砂糖一样,将它推散在混凝土地面上。几分钟后,整个地面就从灰色变成了黑色,又被耙平。压路机等在喷洒机后面,准备最后一道工序。
当天空的最后一道光线消失的时候,工人们都纷纷回家了。停车场完工了。
在栅栏的外面,老头转过身去,拖拖沓沓地走开了。
他没有说话,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笑了,第一次笑了,笑得是那么开心、那么长。
他心中的沉重石头终于落地了。
(郝启成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