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
不知道他的下落。摆在他面前的可能性是,即使100人中也不会有一个人活满一个小时。在供训练用的电影上,他们向你展示的是那些幸运的飞行员,他们通过无线电发报,告诉人们他们正被迫在海面上降落,不到几分钟直升机便会把他们捞起来。何况那都是在和煦明朗的夏天。
“在极其紧迫的关头,先生们,可以采用最后一种方法。”
这就更好了,诺里斯上士,我正处于这种极其紧迫的关头呢。
“所有逼近英国海岸的飞机在我们早期预警系统的雷达荧光屏上都可以显示出来。因此,如果我们失去了无线电联络而不能把紧急情况报告出去,我们可以通过采用一种奇特的飞行姿态而引起我们雷达网的注意。要这样做的话,可以向海面飞去,然后按小三角形飞,向左转弯,向左转弯,再向左转弯,三角形的每条边都飞行两分钟的时间。这样,我们希望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当我们被发现的时候,空中交通管制人员就会派出另一架飞机来寻找我们。这架飞机当然有无线电通讯设备。当救护飞机发现了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要同它编队飞行,而它就带领我们穿云破雾安全降落到地面上。”
是的,那是挽救一个人生命的最后尝试。现在我更清晰地想起了具体的细节。那种与你并翼展翅飞行,带领你安全返回地面的救护飞机被称为“牧羊人”。我瞥了一下我的手表,已续航51分钟,大约还剩下可以飞行30分钟的燃料。我望了望燃料表,看到那只表与其他仪表一起已失灵了。我的心凉了半截,然后我想起了那只应急按钮——按一下那只按钮,可以得到一个大致的读数。燃料表指示出燃料箱中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燃料。我意识到自己离诺福克的海岸还有一段距离,在月光中的飞行高度3000米,就驾着“吸血鬼”向左拐弯,并开始飞第一个三角形的第一段航程。两分钟以后,我又向左边拐去。在我的身下,雾海一望无际,在我的前面,朝诺福克的方向,情况别无二致。
10分钟过去了,我差不多已飞完了两个三角形。多年来,我一直没有祈祷过,没有作过什么真正的祷告,这个习惯很难形成。上帝,请超度我脱离这个海……不,你决不能那样对他说话。“天父,你在天国……”他听到那样的话语已上千次了,今晚将再听上一千次。当你求助的时候,你对他说什么呢?上帝,请让人注意到我在这儿的天空中吧!请使人看到我在飞三角形吧,请派一架“牧羊人”来帮助我平安降落吧!请助我一臂之力吧!我保证——我究竟能向“他”做出什么样的保证呢?他并不需要我,而我现在却需要他。我已经这么久对他置之不理,他也许已把我全然抛到了脑后。
我在空中飞行第72分钟的时候,我完全失望了,我知道没有任何人会来救我。罗盘仍然盲目地在整个圆圈内四处漂移,其余的电气仪表都失效了,它们的指针全都在原来停下来的那个地方呆着不动。高度表上的读数是2000多米,说明我在转弯的过程中掉下了900多米。这不用管它。燃料表上的读数是在零与四分之一之间——也就是说还可以再飞10分钟。我感到绝望。我开始朝着僵死的麦克风吼叫:“你们这些蠢猪,干吗不看着你们的雷达荧光屏呢?为什么没有人看到我在这儿的天空中呢?全都喝得酩酊大醉!你们连自己的公务都干不好。啊,上帝,为什么没有人听见我的声音呢?”我像是一个小孩完全是出于无可奈何而哭了。
我知道,那天晚上再过5分钟以后,我准会一命呜呼,那是毫无疑问的。奇怪的是,我甚至并不再感到害怕了,只不过是感到极度的悲伤。为所有那些我再也不能干的事情,为那些我再也不能见到的地方,为再也不能向人们问候而感到悲伤。在20岁这样的年纪,当你还没有享受生活的乐趣时,就离开人世,那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最糟糕的还不在于死,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