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人
吸血鬼”慢慢地朝即将逼近的海岸下降高度,我的心里拼命在盘算着减速以来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多少。我的手表告诉我已在空中飞行了43分钟。诺福克的海岸应当就在我前面8公里远的某个地方。我抬头扫视了一下圆圆的月亮,它在星光灿烂的夜空像是一盏探照灯,我对凌空的皓月深怀感激的心情。
当战斗机朝诺福克飞去的时候,孤独的感觉越发紧紧地攫住了我。当我从位于西德下萨克森的飞机场起飞升空时,一切曾显得那样美好,现在看来都成了我最凶恶的敌人。灿烂的星光已不再那么动人,似乎也怀着敌意。浩瀚的宇宙无边无垠,闪烁的星光消失在其中。同温层的温度是固定的,白天和黑夜都保持在摄氏零下56度。在我的心目中,夜空成了一座寒气逼人的巨大监狱。尤其糟糕的是,我的身下是残酷无情的北海,正等着把我和飞机吞噬掉,并把我们永远葬身于漆黑的水穴之中。那里万籁俱寂,不会再有任何动静。而且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在4600米的高空,飞机还在俯冲,我开始认识到一个新的敌人。对我来说,也是最后一个敌人已经进入了战场。在我身下5公里的地方没有墨黑的大海,前方没有宛如项链一般微光闪烁的海岸灯光。在远处,在我的面前,在我的左右两侧,毫无疑义,还有我的身后,月光在平整无边的一片白色的雾海上反射过来。也许茫茫的白雾只有几十米厚,但那就足够了,足以遮掩所有的视域,足以置我于死地。何况东英吉利地区已起了浓雾。
当我从德国向西飞行的时候,北海上空刮起了微风,风向朝着诺福克,而气象台并没有预测出来。在前一天,东英吉利平坦、空旷的地面在寒风和零下低温中冰冻了起来。傍晚,从北海向东英吉利平原吹进了较为温暖的气团。
在那儿,海洋空气中无数的水分子,在与冰凉的地面接触之后,便凝聚了起来,在大约30分钟的时间内即可形成那种可以遮蔽五个郡的浓雾。至于雾向西伸展到什么地方,我不得而知,也许伸展到英格兰中部地区的西侧,贴着彭奈恩山脉的东山坡索绕。要想向西飞行越过浓雾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导航设备和无线电的话,我将在陌生的异乡中迷失方向。要想掉转机头,飞回到荷兰沿海的某个荷兰空军基地上着陆,也是根本不可能的。我没有多少燃料了。仅仅依靠自己的眼睛进行导航,那就只有在梅里安·圣乔治机场降落,否则就随同“吸血鬼”的残骸葬身在诺福克某个为白雾封闭的沼泽地之中。
在3000米的高空,我停止了俯冲,稍微加大了油门以使我的飞机不致坠落下去,这样就多消耗了一些宝贵的燃料。仍然是那个培训我的人——诺里斯上士,我又想起了他的教诲:“当我们在无边无际的云层上面完全迷航的时候,先生们,我们必须考虑从我们的飞机中跳伞的必要性,不是吗?”
当然,上士!遗憾的是,“马丁·贝克”式弹射座椅不能装在单座“吸血鬼”型飞机上,要跳伞是几乎不可能的,由此而使得这种飞机臭名远扬。跳伞过程中只有两个人是成功的,然而他们丧失了双腿。
“因此,我们的第一个步骤是让飞机向公海飞去,离开所有那些人口密集的地区。”
你的意思是指城镇,上士!下面那儿的那些老百姓掏了腰包让我们为他们驾驶飞机,可不要在圣诞节的前夕往他们的头上扔下这样一个10吨重的尖声爆叫的钢铁怪物。下面有孩子、有学校、医院和住宅。掉转机头朝大海飞去吧。
这些程序都早就制订好了。但他们并没有提到,寒冬的夜晚,在北海的水面上随波逐流的飞行员可能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刺骨的寒风会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冻僵的面孔,靠一套黄色的救生衣支撑着浮在海面,冰花盖住了他的嘴唇,眉毛,耳朵,而5公里之外的人们坐在温暖的家里呷着圣诞节的潘趣酒,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