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按君臣
其他男人好权势、好财富、好美酒、好女色、好享乐全然不同,他平生只有两大癖好——一是珍珠,二是种菜。为了同时满足这大两爱好,他亲自举锄开垦了一小块菜地,将收集的千余颗珍珠当作蔬菜一般种在地里,种完了又拣,拣完了再种,如此周而复始,时人传为笑柄,他却丝毫不以为意。这样一个人,在二次推诿终不成后,真有决心破案吗?实话说,张士师心中很有些怀疑。
江宁府位于金陵城南北正中的中街上,因靠近皇宫正门,建筑也修得很是气派。唐朝七绝圣手王昌龄曾经在这里任江宁丞长达六年,所以又被世人称为“诗家天子王江宁”。至今江宁府中仓库后的一面石墙上还题有他的名作:“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笔意纵横,遒劲如寒松霜竹,虽岁月沧桑不能磨砺,传闻正是王昌龄的亲笔。当今国主李煜还是太子的时候,几次来江宁府观摩,据说其“金错刀”书法得益其中良多。
张士师进来正厅时,满头大汗的府尹陈继善正在严厉训斥江宁县令赵长名,道:“本尹不久就要致仕,你偏偏在这个时候给我出这样一个难题。”赵长名十分委屈,忍不住答道:“回尹君,不是小县有意找事,是这个叫李云如的女子偏偏在昨夜被人毒死了,且是发生在上元县治下。”陈继善道:“哼,若不是你和上元县令孙苜来回推诿,这城中哪会有这么多流言蜚语?搞不好,本尹临退休前还要被御史参上一本,最终落个跟韩熙载一样的免职下场。”赵长名心道:“原来你这草包府尹担心的是这个。”忙道:“尹君但请放心,周压最先是找御史台报案,当值御史一听跟韩相公有关,坚决不接,这才推到尹君这里。”
陈继善此时方才知道此事,很是惊讶,道:“噢?”脸色这才稍微和缓下来,举袖擦了把汗,转头正见封三正领着张士师站在厅门口,欲进又止,怒气顿生,喝道:“你怎么会在那里?”张士师忙上前参见,道:“不是尹君召唤下吏前来么?”陈继善厉声道:“本尹是问你如何在韩熙载府邸中。”张士师便说了代老圃送瓜一事。陈继善道:“原来那杀人的毒西瓜是你送去的。”
赵长名知道这位上司才能平庸,说话办事都有些缠杂不清,像这般问案,恐怕几天几夜耗在这里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之前他听书吏孟光详细回报了堪案情况后,亦感到案情决不简单,加上张士师擅自越权问案,得罪了许多人不说,还捅下了大漏子,后患无穷。但赵长名远比孟光深谋远虑,知道即使将过错全推在张士师身上亦无济于事,张士师不过是个典狱,作替罪羊都嫌官职太小,权衡之下,只能以案情重大为由,飞快地将卷宗上交江宁府。他也知道陈继善绝不会接手,同时建议即刻将案子上交刑部,不然出了任何纰漏,江宁县与江宁府都面上无光,陈继善深感有理,欣然同意。只是料不到刑部也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又重新扔回江宁府。如今群情汹汹,众所瞩目,此案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碰了,可陈继善这草包肯定又要扔给江宁县,怪只能怪这个张士师多管闲事。事既至此,即使有失体面,为了保全自己,少不得要使一招金蝉脱壳了。
却听见张士师道:“下吏事先实不知瓜中有毒。尹君有所不知,李云如之死与毒西瓜无关,她是喝了金杯中的毒酒后毒发身亡。”陈继善一呆,问道:“什么,毒酒?西瓜有毒还不算,又出来了毒酒,唉。”他事先不了解案情,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耗费精力在这些事上,当即一挥手,道:“赵县令,本尹素来赏识你办事精明干练,这案子还是交给你江宁县……”一语未毕,忽见赵长名身子晃了两晃,踉跄着退了几步,坐倒在一旁椅中,仰头便晕厥了过去。
陈继善奇道:“莫非赵县令也中了毒不成?”张士师忙上前查看,道:“回尹君,明府似是中了暑气。”陈继善大急,只想赶在午饭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