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按君臣
案子背后的真相,而最后凑巧接下案子的又是以无能著称的江宁尹陈继善。正当李煜深为忧虑之时,有心腹之人向他力荐张士师来主持此案。尽管举荐人列举了张士师事迹,又具言一个在政治上无足轻重的人断案的种种益处,他还是相当犹豫,毕竟此案重大,涉及极多利害关系,绝非一个小小典狱所能掌控。忽又听说张士师是前句容县尉张泌幼子,张泌曾在他初登基时献策,条陈十项急务,他当时没有听从,现在看来,张泌所言具有相当的前瞻性,只是他已经悔之晚矣。不过,终究因为张士师是张泌之子的缘故,他下定了决心,同意由张士师来负责聚宝山毒杀案,因其人微言轻,对外仍宣称由江宁尹陈继善负责,再派人暗中向陈继善交代,一切行事由张士师主持,他只从旁监当辅佐。
等到陈继善禀退众人、将官家本意告知,张士师惊得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之前他听到由自己来协助府尹问案已经惊诧万分,此刻方得知原来是由府尹协助自己,一时呆住。陈继善忙将刑部退回来的卷宗一股脑交到张士师手中,哀告道:“典狱君,咱二人现在同坐一条船,这案子全靠你了。”
难怪他哀叹,既然这案子对外宣称是江宁尹负责,有功,当然是他的功劳,有过,肯定也是他的过错。心中难免懊悔当初头脑一时发热,将张士师从句容调来了江宁县,否则断然就不会有这摊子事呢。
张士师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免一片茫然。当初他在韩府时,面对众多权贵,毫不知畏惧,此刻权柄遽然而至,竟然缩手缩脚,浑然不知该如何处置了。见陈继善在一旁唉声叹气,忍不住问道:“尹君,眼下该如何是好?”陈继善双眼一翻,怒道:“你还敢问我……”突然意识到张士师现下身份不同往日,已经成了自己上司,忙改口道:“官家不是命典狱君权宜行事么?你就看着办吧。”见张士师依旧手足无措,心中忍不住骂道:“到底还是土包子一个。”但无奈之下,还是得指点一二,狠狠吞了口唾沫,才道:“先主在位时,令尊曾屡破奇案,享有盛名,典狱何不请他出马相助?”张士师顿觉眼前一亮,道:“正是。家父凑巧正在京师,下吏这就回家向他求计。”陈继善“啊”了一声,心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官家指名要张士师,原来早知道他父亲张泌在此,是想请老行尊出山呢。”忙道:“甚好,甚好,你这就去办吧。”
张士师忙告退出来。刚上中街,差役封三紧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告道:“尹君交代小人务须跟随典狱左右,时刻听从吩咐。”张士师不懂糊涂为官之道,心中犹道:“人人都说府尹糊涂,原来并非如此,府尹虑事也甚是周全。”自经历昨日惊魂一夜,他已知办案非己一人之力能够做到,当下谢过封三,请他先随自己回家一趟。
二人一道回来张家,张泌正请耿先生在家中用饭。一闻见斋菜香,张士师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着几顿没吃饭了,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刚好封三也未吃午饭,又拿了钱请封三就近到巷口去买些熟食回来,趁此间隙,也不避耿先生在场,将适才发生的事大略说了。张泌本来正一粒一粒地吃笋脯豆,听到一半,便将筷子放下,凝神静听,面色亦越来越严肃。
张士师一口气说完,急不可待地问道:“阿爹,你看现下要怎么办?”忽见父亲正瞪着自己,知道他怪自己急躁沉不住气,忙顿住话头,定了定神,才小心翼翼地道:“孩儿已经再三向那宫里来的大官辞谢,他听都不肯听便走了。”张泌淡淡“嗯”了声,转头问道:“炼师怎样看?”耿先生沉吟道:“如今局势复杂,外患未平,内忧又起,朝内几派势力争权夺利,选一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来办案,不失为一个聪明的法子。何况此案重大,官家定然是深思熟虑后才会做此决定。不过……贫道倒是好奇官家如何能选中典狱君。”饶有深意地看了张士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