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瓜田李下
凉爽异常,他却依旧满头大汗,用手一抹,泥又糊上脸,更是狼狈不堪。
耿先生道:“老圃,你又在做什么?”老圃道:“没……没做什么……”耿先生道:“你刚才就举着锄头站在这里犹豫半天,现在你又正好在这里忙碌,如果贫道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就是你摘下那两个大瓜的地方,而那两个大瓜偏生是你为韩熙载韩相公夜宴预留的,凑巧里面有砒霜剧毒。这一切,应该不是巧合吧?”老圃结结巴巴地道:“什么?砒霜剧毒?不……不……不关我的事,我可没有下毒……”耿先生道:“嗯,你家世代种瓜卖瓜,贫道也觉得下毒的不会是你。”老圃忙道:“对对,我怎么会往自家西瓜下毒?决计没有的事。”刚松了口气,又听见耿先生问道:“不过你总站在这里,是不是想要掩饰什么?”老圃道:“啊,这个……”
张泌和杨大敞这才赶了过来,各人满脚是泥。张泌望了一眼老圃脚下,问道:“下面有什么?”老圃慌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张泌道:“嗯,那挖开看看无妨。老圃,借锄头一用。”老圃极其惊骇,畏畏缩缩地直往后退。张泌上前一把夺过锄头,正要往下挖,忽听得有人叫道:“不劳张公动手,让我们来。”
却见朱非与霍小岩赶了过来,雨下时这二人正到达江宁县衙,于是就近进衙门避雨,雨停了才赶过来,只晚了一脚工夫。张泌便将锄头交给朱非,指定挖老圃脚下那块地。霍小岩忙将老圃拉到一旁,他脸上尽是沮丧之色,仿若失魂落魄一般,却是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天刚刚下过雨,瓜地土壤极其松软,用力扯开瓜蔓竟然没有扯开,只好用锄头锄断,拔开瓜蔓枝叶,猛地两锄头下去,便听见一声脆响,似是碰到了什么硬物。杨大敞突然道:“大家伙儿有没有闻见一股子腐臭味儿?”用力吸了吸鼻子,又道,“嗯,是死尸的味道。”
朱非听说,忙收敛手劲,挖得小心了许多,片刻后,地面露出了一个死人头颅,面孔已经烂透。众人一齐“呀”了一声,张泌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老圃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脚下一软,瘫坐在泥地中。
过得一盏茶工夫,朱非已经将尸体四周泥土全部挖开,死者仰天横躺,半掩在泥土当中,肉身和衣服都已经腐烂,完全无法分辩原来的面目。张泌道:“有劳仵作验一验。”
杨大敞走上前去,围着那尸体转了好几圈,又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道:“从尸首腐烂及周围土壤情形来看,这人大约死了近一年……”一旁老圃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霍小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杨大敞续道:“是名男子,大约四十来岁。”
张泌问道:“老圃,尸首是从你瓜地里挖出来的,你怎么解释?”老圃有气没力地道:“我也不知道。”杨大敞冷冷道:“你一向亲自看守瓜地,怎么会不知道?”他向来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此刻恼恨因老圃的缘故弄脏了新靴子,也忍不住要出口呵斥。张泌道:“你若是不知道究竟,就不会三番五次地拿着锄头站在这个地方了。”老圃连连摇头,就是不肯承认与死者有关。
耿先生劝道:“老圃,现下韩相公府上出了命案,你送去的西瓜有两个都有剧毒,若是你再不将这尸首的事说清楚,官府肯定会认为是你在瓜中下毒。到时上了公堂,刑具加身,不由得你不开口,就算不是你做的你怕也认了。这些贫道都亲身经历过,不如你将实情告诉张公,有他在,你当不必受公堂荼毒之苦。”
老圃自是知道耿先生曾遭人陷害、身陷囹圄一事,听她这般说,不由得心动起来,迟疑了半晌,终于道:“这北方客是……去年夏天,他跑来到小老儿的瓜地吃瓜,正吃着吃着,突然倒在这里就死了。我想他是大概中了暑气,得了急病,怕惹麻烦,就顺手将他埋在了瓜地里……”耿先生道:“你那玉扇坠,便是得自此人身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