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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一字不漏地溜进电话筒。那也是一种艺术。他的方法听着很简单,运用起来的玄妙你就想不到。哪一次维杉走到少朗家里不听到陈升在过厅里向着电话:“喂,喂,我说,我说呀!”维杉向陈升一笑,他真不能替陈升想象到没有电话时的烦闷。

    “好,陈升,我自己到书房里等他,不用你了。”维杉一个人踱过那静悄悄的西院,金鱼缸,莲花,石榴,他爱这院子,还有隔墙的枣树,海棠。他掀开竹帘走进书房。迎着他眼的是一排丰满的书架,壁上挂的朱拓的黄批,和屋子当中的一大盆白玉兰,幽香充满了整间屋子。

    维杉很羡慕少朗的生活。夏天里,你走进一个搭着天棚的一个清凉大院子,静雅的三间又大又宽的北屋,屋里满是琳琅的书籍,几件难得的古董,再加上两三盆珍罕的好花,你就不能不艳羡那主人的清福!

    维杉走到套间小书斋里,想写两封信,他忽然看到芝一个人伏在书桌上。他奇怪极了,轻轻地走上前去。

    “怎么了?不舒服么,还是睡看了?”

    “吓我一跳!我以为是哥哥回来了……”芝不好意思极了。维杉看到她哭红了的眼睛。

    维杉起先不敢问,心里感到不过意,后来他伸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头说:“好孩子,怎么了?”

    她的眼泪更扑簌簌地掉到裙子上,她拈了一块——真是不到四寸见方——淡黄的手绢拼命地擦眼睛。维杉想,她叫你想到方成熟的桃或是杏,绯红的,饱饱的一颗天真,让人想摘下来赏玩,却不敢真真地拿来吃,维杉不觉得没了主意。他逗她说:

    “准是嬷打了!”

    她拿手绢蒙着脸偷偷地笑了。

    “怎么又笑了?准是你打了嬷了!”

    这回她伏在桌上索性吃吃地笑起来。维杉糊涂了。他想把她的小肩膀搂住,吻她的粉嫩的脖颈,但他又不敢。他站着发了一会呆。他看到椅子上放着她的小纸伞,他走过去坐下开着小伞玩。

    她仰起身来,又擦了半天眼睛,才红着脸过来拿她的伞,他不给。

    “刚从哪里回来,芝?”他问她。

    “车站。”

    “谁走了?”

    “一个同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她明年不回来了!”

    她好像仍是很伤心。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杉叔,您可以不可以给她写两封介绍信,她就快到美国去了。”

    “到美国哪一个城?”

    “反正要先到纽约的。”

    “她也同你这么大么?”

    “还大两岁多……杉叔您一定得替我写,她真是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杉叔,您不是有许多朋友吗,你一定得写。”

    “好,我一定写。”

    “爹说杉叔有许多……许多女朋友。”

    “你爹这样说了么?”维杉不知为什么很生气。他问了芝她朋友的名字,他说他明天替她写那介绍信。他拿出烟来很不高兴地抽。这回芝拿到她的伞却又不走。她坐下在他脚边一张小凳上。

    “杉叔,我要走了的时候您也替我介绍几个人。”

    他看着芝倒翻上来的眼睛,他笑了,但是他又接着叹了一口气。

    他说:“还早着呢,等你真要走的时候,你再提醒我一声。”

    “可是,杉叔,我不是说女朋友,我的意思是:也许杉叔认得几个真正的美术家或是文学家。”她又拿着手绢玩了一会低着头说,“篁哥,孙家的篁哥,他亦要去的,真的,杉叔,他很有点天才。可是他想不定学什么。他爹爹说他岁数太小,不让他到巴黎学雕刻,要他先到哈佛学文学,所以我们也许可以一同走……我亦劝哥哥同去,他可舍不得这里的大学。”这里她话愈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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