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博浪飞鹰
,如一场大霜雪莅然降临,咫尺之内难辨人影。众人不得不用手遮住口、鼻等要害之处,有人猝不及防吸入几口石灰粉,更是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为首行商已然醒悟过来,这群装神弄鬼的脚夫跟适才的麻衣强盗一样不怀好意,急忙命道:“救火!护住马车!”话音未落,便听见金刃交接及连声惨叫。白影瞳瞳中,有脚夫跃上马车,推下车夫尸首,挽起缰绳,大声嗬斥,竟是劫持了马车掉头往西。
银枪少年延朗听到车轴“轧轧”滚动之声,举袖掩面,正待赶过去追击,左脚蓦然一紧,低头望去,却是被适才那中箭的强盗首领抱住了脚。他一挣未能挣脱,便提枪欲朝对方背心刺下。平地里忽然伸出一柄钢刀,荡开了他的银枪。原来是适才险些丧命在延朗银枪下的麻衣强盗趁乱又折返了回来,适时救了同伴一命。延朗无意恋战,虚晃一枪,逼退那强盗,旋即抬起左脚,踢开中箭强盗,转身去追赶被劫走的马车。
只听见前面驰道上马蹄得得,尘土弥天,朦朦中似有无数兵马赶来。有人远远便大声报出了名号:“李员外不必惊慌,开封府程羽程判官率本府人马到了!”
那强盗听到商队大援已到,急忙弯腰扶起同伴,欲从原路逃走。中箭的正是强盗首领,伸手扯下早已经被冷汗打湿的面巾,气喘吁吁地道:“我受了伤,走不动路,你快走,不用管我。”
那强盗便依言放开他,微一迟疑,即将钢刀刀尖对准他胸口,欲杀死他灭口,不令其活着落入对方之手。强盗首领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那执刀强盗见他身受重伤,摇摇欲坠,想到他本可以逃脱,全是为了从黑衣少年银枪下营救自己才会中箭,再也不忍心下手,咬咬牙道:“你自行了断吧。”将钢刀塞到首领手中,转身疾步退入芦苇丛中。
强盗首领单刀拄地,努力站定,举目朝驰道望去——但见那些太平车的火并未烧起来,零星火苗也旋即被人扑灭,脚夫们四散奔逃,烟尘渐散;那武艺了得的银枪少年正率数骑人马往西追击马车,人强马精,瞬息便不见了踪影;东面大队官兵已经赶到,既有开封府的黑衣吏卒,也有身穿红色戎装的禁军士兵,正分成几队,散开包抄搜索。他知道今日非但大事难成,且再也无幸逃脱,虽心有不甘,却也难以挽回,仰天怒吼一声,挥刀一舞,刀光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朝他自己的脖颈中割去。
恍惚中,似乎有人正在呼喊他的名字:“高琼!高琼!”微弱的仿佛母亲临终前的呢喃,又仿佛当日那少女仇恨的嚅语。她知道么,他其实是一直想死在她的刀下的。
刀锋瞬间触及肌肤,他清晰嗅到了死亡的滋味,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却是与前一次全然不同的感受。不甘心哪,他真是不甘心就此自刎而死,他宁可死在她的刀下。
就在他略微犹豫的一刹那,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只羽箭,正射在刀身上,“铛”地一声,火光迸射间,钢刀脱手飞出。他也被这一箭之力带得仰天跌倒,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骨头如散架一般,伤口处更是疼痛如裂,再无丝毫力气,动弹不了分毫。
却见一男一女飞骑奔近来,男人约摸四十来岁,气度从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女子甚是年轻,一身雪衣,面色阴冷如冰,正是那名叫雪梅的弓手,举箭对准高琼胸口,生怕他暴起反击。
中年男人翻身下马,插剑入鞘,仔细打量高琼一番,这才问道:“你可认得我?”高琼喘了几口气,道:“当然认得,你是汴京首富李稍。”
李稍点点头,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高琼甚是倨傲,冷冷道:“我没有名字。”
雪梅道:“阿爹何必跟这种人多废话,将他绑起来直接交给官府拷问岂不更省事?”
李稍道:“嗯。”口中答应,却并不真地采纳女儿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