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樊楼灯火
,贬官流放的命运在所难免。如此,他的话应该是实话,只是听起来是实话,却因与物证相悖,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隔了好半晌,程德玄才问道:“那么孟将军为何适才矢口否认出过四号阁子?”孟玄珏冷笑道:“隔壁王全斌死了,你们有物证证明是他杀,我兄弟岂不成了首要嫌疑人?我可不想平白惹上麻烦。这件事,我兄长和向敏中毫不知情,我亲眼看到王全斌吊死后,又不动声色地回到四号阁子,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事。”
程德玄道:“下官倒是相信孟将军的话。不过王全斌相公是他杀无疑,孟将军又亲口承认是最后一个见到他活着的人,杀人嫌疑实在难以洗清。”向姚恕使了个眼色。姚恕便道:“孟将军,得罪了。来人,将孟将军锁拿回开封府,交给右军巡院讯问。”
两名随从抢上前来,一左一右去抓孟玄珏手臂。孟玄珏怒道:“不劳动手,我自己会走。”
向敏中忽然挤过人群,进来道:“等一等!姚推官,程押衙,请容我插一句嘴。”姚恕道:“有话去开封府说。来人,将他一起带走。”向敏中道:“姚推官,真凶还在这里!”姚恕吃了一惊,问道:“你说什么?”
向敏中道:“官人们都认为是孟将军下手杀了王全斌相公,目的在于为那些冤死在他刀下的蜀中将士百姓复仇,再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模样。可你们想过没有,王相公认得孟将军,就算十年过去,已经不记得容貌,可是有陌生人进来,他会不警惕提防么?王相公的身材比孟将军高大许多,两个人当真动起手来,隔壁会听不到动静么?我和孟太尉就在隔壁四号阁子,并没有听到打斗。就算你们认为我的话不可信,也该问问另一边八号阁子的官人。”
张咏道:“关于这一点,适才八号阁子的李继迁官人已经作证,他和随从还有丽娘均未听到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向敏中道:“如此就对了。再看这六号阁子里面,案桌上的酒肴虽然狼藉一片,却是摆放如初,并没有凌乱的痕迹。王相公若是先被勒死,他必定大力挣扎、本能求生,怎么可能桌凳、酒具都完好无损呢?”
这话极是有力。就连一心想早些结案的程德玄也捋着胡须道:“有道理,有道理。”
姚恕道:“那么你如何解释王相公颈项中一深一浅两道勒痕?”向敏中道:“家父曾出仕后汉符离县令,我曾他听提过一个移尸讹诈的案子——符离有个好赌的男子去向表兄借钱还债,钱没有借到,还被表兄辱骂一番,回家后不忿上吊自杀了。家人便趁天黑将他的尸首挂到表兄家的屋檐下,想以此来讹诈表兄钱财。哪知道官府验尸时验出颈项中有一深一浅两道缢痕,认定是表弟家人移尸诈财。”
姚恕道:“你是说王相公是在别处上吊自杀,又被人移来西楼这里?哈,越来越离谱了。”
寇准却听出了名堂,忙解释道:“不,向郎的意思是说,王相公是自己先上吊自杀,再被人抱着身子往上移了一下,刻意造成两道勒痕,好造成他杀的假象,以嫁祸旁人。”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虽感匪夷所思,然而仔细推测,这种说法确实是能将孟玄珏口供和物证统一起来的唯一合理解释。
向敏中朝寇准点点头,表示感谢,又走到王全斌尸首前,指着脖颈道:“缢杀和上吊自杀的勒痕其实有些区别。如果王相公是先被勒死的,凶手必然要走到他身后,用绳索之类的物事勒住他脖子,用力往后拉,令他窒息而死,这样所造成的勒痕是平的。而上吊自杀由于死者身体的重量,所留下的痕迹必然是斜向上的,且会在左右耳后交会。王相公颈项中这两道勒痕,虽然有深浅之分,却均是向上斜交的。”
程德玄沉吟道:“如此说来,王相公当真是自杀?可又是谁居心叵测,有意造成他杀的假象来陷害孟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