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盟。
正因如此,织田家几乎没有人想到浅井长政会反叛。织田要攻打离根据地岐阜及京都都有相当距离的越前,若没有取得位于中间位置的浅井家协助或默许,根本不可能出兵。但信长却毫不犹豫地大胆挥军,当然是因为他深切信任浅井长政,全无疑虑之故。
如果光看织田家和浅井家的关系,情况的确是如此。但事实上,浅井家和朝仓家也是关系匪浅。浅井家原是京极家的家臣,后因京极家被六角家窃占而自立,之后便不断与六角家争斗。只拥有北近江三郡十几万石领地的浅井家屡经苦战,数度遭六角大军逼攻,都因北邻的越前朝仓家及时驰援而解围。因此,在与织田信长缔结同盟时,浅井长政再三叮嘱信长“不得擅自攻打朝仓家”。有情有义的浅井长政,从一开始就十分谨慎,避免让自己夹处在姊夫信长和对他有恩的朝仓义景之间左右为难。
在这样的前提下,信长为何完全不担心浅井长政的态度,迳行攻打越前呢?大概是信长凡事均从现实层面去考量,只相信理性而不重视感情,只知道合理与否而不知道兼顾情义。换言之,信长相信浅井长政如果考虑到与势如中天的织田家对立有多不利,一定不会为了日败落的朝仓家而背叛自己。织田信长这个彻头彻尾的合理主义分子,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人类心中无法诉诸于理的感情,而这也终于导致这个天才最后竟以悲剧收场。当然,此时他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尝到苦果。
如果浅井长政像德川家康或木下秀吉般懂得精打细算,信长的估算就不会落空了。偏偏长政却是个很浪漫而知恩图报的人。尤其长政的父亲久政,是个顽固老人,偏爱有传统的朝仓家胜于新兴的织田家,而且重情重义,当他与六角承祯苦战期间,仍继续倾力奉养旧主京极氏。换言之,浅井父子和信长相反,他们是忠于过去而非放眼未来的人。
更让信长惊愕的是,浅井竟然是和宿敌六角承祯联手。浅井和六角长期对立,遗恨颇深。两年前信长上京时,浅井还担任织田大军的先锋,攻打六角家诸城。这对信长可说是一大保障。只要北近江的浅井和南近江的六角不结为一气,就不必担心近江路会遭到全面封锁。
可是,如今浅井和六角竟然联袂出兵反抗织田家,这一定更让信长大惑不得其解吧。织田与浅井这个同盟的背后,大概有足利义昭介入挑拨,可能的情况是:重视固有传统和权威的浅井父子接获足利将军的密函,敦促他们“共同援助朝仓,讨平逆贼织田信长”,父子俩遂踊跃奋起反叛织田。
对浅井父子而言,将军的密函成为一种心理上的支援,促使他们断绝与织田家的同盟,转而报答朝仓家的恩情。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信长的确太轻忽“过去”了。
信长的确误判了很多状况,不过他在处理这个危机所表现出的决断力和行动力,简直是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逃!”
信长在俄顷之间便已做出决定。
他不是“撤退”,而是在少数几名随从的护卫下策马奔驰,越过湖西。信长认为,只有趁湖西的小豪族或土民风闻“浅井、六角蜂起”的消息,群起反乱之前离开此地,才是最安全的。这样的做法背后隐藏着信长强烈的自信。
(只要我活着,织田家就能存续,就有足够的力量讨伐朝仓和浅井。)
织田信长的这个决定,可以说是真正懂得做大事的人才做得出的明快决断。
在战国时代,主将的性命就是战争成败的最大关键。交战时,即使数万大军毫发无伤,只要主将一死,就算全盘皆输。像桶狭间之役,虽然两万余今川大军几无伤亡,但由于今川义元被杀,大军遂被迫撤退,不久即四散而去。虑及此,便知信长将己身性命放在第一位,其实是为了避免败北所做的正确抉择。没有故作姿态或舍不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