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暗杀
尘和零零星星、早就枯萎的铺地用芦苇。惟真坐在那里,下巴垂在胸前似乎在打盹,但我的感官察觉到整个房间都因他的努力而震动着。他头发凌乱,下巴有一天没刮的胡渣,衣服黏住身上。
我用脚把门关上,把托盘端到小桌上放下,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几分钟后,他从先前所在的不知什么地方回来了。他抬头看我,脸上带着他旧日微笑的幽魂,然后低头看托盘。“这是什么?”“是早餐,大人。大家好几个小时之前都吃过了,只有你还没吃饭。”“我吃过了,小子。今天一大早。那鱼汤难吃死了,应该把厨师吊死才对。没有人应该一大早起床就面对鱼肉的。”他看起来不甚确定,像是某个心智衰退的乡下老头在回想青春岁月。“那是昨天,大人。”我揭开托盘的盖子。热面包加蜂蜜与葡萄干、冷肉、一盘草莓,还有一小钵用来沾草莓吃的鲜奶油,每一样东西分量都很少,几乎像是给小孩吃的。我把冒着热气的茶倒进放在一旁的茶杯里,茶里调了很浓的姜和薄荷,以盖过磨碎的精灵树皮的涩味。
惟真瞥了茶一眼,然后抬头看我一下。“切德从来不肯罢休,是不是?”说得那么随意随口,仿佛堡里每天都有人提起切德的名字似的。“如果你要继续下去的话,就需要吃东西。”我不置可否地说。“我想是吧!”他疲倦地说,转身面对托盘,仿佛盘子上那些精心摆放的食物只是又一项需要他做的职务。他没滋没味地吃了食物,然后很有男子气概地一口把茶喝掉,足把它当成药来喝,没有被姜或薄荷的味道骗过。吃到一半,他停顿下来叹口气,往窗外看了一会儿,然后他似乎又回来了,强迫自己把每一样东西吃光。他把托盘推开靠在椅子上,似乎筋疲力尽。我呆瞪着他看。那茶是我亲自调的,那么多精灵树皮足以让煤灰一头撞破马厩的墙冲出去了。“王子殿下?”我说,他没有动弹,我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惟真?你还好吗?”“惟真。”他覆述,彷佛神智恍惚。“对,我比较喜欢你叫我惟真,而不是大人或王子殿下或主人。这是我父亲的第一步动作,把你派来。唔,我或许会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对,你就叫我惟真吧!跟他们说我吃了,说我一如往常地乖乖听话,把东西都吃了。你去吧,小子,我还有工作要做。”他似乎努力振作起自己,眼神再度变得遥远。我尽可能安静地把盘子堆放在托盘上,朝门口走去,但当我拨开门栓时,他又开了口。“小子?”“大人?”“嗯,嗯!”他摇手警告我。“惟真?”“力昂在我房里,小子,你帮我带它出去好吗?它很渴望出门跑跑。没必要让我们两个都这样变得又干又瘦。”“好的,大人,惟真。”于是那只如今已经过了壮年的老猎犬就交给了我照顾。我每天从惟真的房里带它出来,一起到后山上、悬崖上、海滩边去打猎,追捕已经多年没出现在这里的狼。正如切德所料,我的身体状况差透了,一开始我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跟得上这只老猎犬。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恢复了正常水准,力昂甚至抓过一两只兔子给我。如今我已经被放逐在博瑞屈的领域之外,于是毫不顾忌地随时使用原智。但我很早以前就已发现,虽然我能跟力昂沟通,可是我们之间没有深厚的牵系,它并非总是听我的,甚至也不见得总是相信我。如果它是只幼犬,我相信我们之间一定能建立深厚的感情牵系;但它老了,它的心已经永远给了惟真。原智不是用来统辖动物的,只是让人略微瞥见它们的生活。
我一天三次‘爬上那道陡峭盘旋的楼梯,去哄惟真吃东西,哄他讲几句话。有些时候我好像是在跟一个小孩或者心智衰退的老人说话,有些时候他会问力昂好不好,问我公鹿堡城里的事情。有时我会出门去进行其他任务,连着好几天不在堡里。通常他似乎都没注意到我不在,但有一次,在我肩上挨了一刀的那次行动之后,他看着我用不灵活的动作把他吃完东西的空盘子堆放在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