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故事
钞票,全是百元大钞。加在一起重得让他得用两手提上车来。
再过了一条街,在一道桥下,绕过一座公园的另外一头,巴士停靠在并没有人在等着的路边。那个叫「失落环节」的男人从路边的树丛里走了出来,怀里抱了一个团在一起的黑色垃圾袋,袋子破了,露出格子的绒布衬衫。
凶悍同志望着失落环节,却向隔壁的诽谤伯爵说道,「他的胡子看起来好像是海明威会开枪打的东西......」
那个还在梦中的世界,大概会认为我们疯了。那些还在床上的人,会再睡一个钟头,然后洗脸,洗腋下和两腿之间,然后去做他们每天做的工作,过他们每天过的,同样的生活。
那些人会喊着叫着找我们,可是如果我们是登上一艘船飘洋过海去开始一个新生活,移民、垦荒的话,他们也是会喊喊叫叫的。
这天早上,我们都是太空人、探险家。在他们还在睡觉的时候就醒来了。
那些人会喊喊叫叫,但接下来就会回去侍候客人,粉刷房子,给电脑写程式。
在下一站,圣无肠打开了车门,一只猫跳上阶梯,沿着巴士两边座位之间的走道一路跑过去。
跟在猫后面上来的是否定督察,口里说着:「他的名字叫柯拉。」那只猫的名字叫柯拉·雷诺兹,「不是我取的名字。」否定督察说,她身上穿的苏格兰呢的上装和裙子上沾满了猫毛。一边的衣领在她胸口鼓突出来。
「是挂在肩膀上的枪袋,」凶悍同志靠过去对着诽谤伯爵衬衫口袋里的录音机说。
所有的这一切──在黑暗中低语,留下字条,保守秘密──就是我们的冒险行动。
如果你计划困在一个荒岛上过三个月,你会带些什么?
先说好你所有的食物和饮水都会准备好,或者你以为是如此。
先说好你只能带一口箱子,因为人太多,而载你们去荒岛的巴士只有那么大。
你会在行李箱里装些什么呢?
圣无肠带了好多盒猪肉乾和干的起士泡芙,他的手指和下巴上都因为沾了这些东西的盐粉而变成桔红色。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则把一个个盒子斜举着,将里面的东西往他那张瘦脸上倒。
保安会修女带了一购物袋的衣服,最上面放了个背包。
克拉克太太上半身俯在她自己那对巨大的乳房上,把丰满胸部像个孩子似地抱在怀里,问保安会修女是不是带了个人头来?
保安会修女把背包打开得让大家能看到一个黑色保龄球上的三个洞,说:「我的嗜好......」
凶悍同志盯着诽谤伯爵把东西写进记事本里,然后看了看保安会修女梳得紧紧的黑发,没有一绺由发夹里松脱出来。
「那个,」凶悍同志说:「就是修过的头发。」
我们的下一站,八卦侦探站在那里,把一架录影机贴在一边眼睛前,拍摄开过来停在路边的巴士。他带来一叠名片分发给大家,证明他是个私家侦探。他那架录影机像个假面具似地遮没了半边脸,他拍摄我们,一路由走道走到后面的一个空位去,录影机上的聚光灯照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又走了一条街之后,媒人爬上了车,一路留下沾在他牛仔靴上的马粪。手里拿着一顶草编的牛仔帽,一个帆布袋挂在他一边肩膀上,他坐了下来,拉开旁边的窗子,把一口棕色的烟草汁吐在刷干净了的巴士车身上。
这就是我们随身带着过遗世三个月生活的东西。八卦侦探是他的录影机,保安会修女是她的保龄球,游民夫人是她的钻戒。这就是我们写小说需要的东西。喷嚏小姐是她的药和面纸,圣无肠是他的零嘴。诽谤伯爵是他的记事本和卡式录音机。
杀手大厨是他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