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龄计岁 布兰登·魏提尔的故事
台的化妆室外面,走道里很黑,走道过去的舞台和演艺厅也很黑,除了鬼火之外一片漆黑。
我们一个个起了床,抓了衣服穿上,不知道我们究竟是睡了一个小时还是一夜。
鬼火是一个光秃秃的灯泡,装在舞台正中央一根柱子上。传统的说法是那可以在戏院又空又黑的时候挡住鬼魂,让它们不能进来。
在有电力之前的剧院里,魏提尔先生会说,鬼火有纾解压力的作用。火会燃的更大更亮,以确保万一瓦斯管线漏气时,这个地方不致爆炸。
不管怎么说,鬼火都表示好用。
但今早不一样。
首先是叫声吵醒了我们,然后是那股气味。
这是游民夫人会发现积在垃圾堆底下黑色污泥的臭味,是一辆垃圾车后面那个脏粘的开口。是狗屎和腐肉的臭味,吃过吞下又排泄出来的味道,是烂洋芋在厨房水槽底下溶成黑黑一潭的气味。
我们屏住呼吸,尽量不去闻那个味道,摸索着出了我们的房门,走下那道黑黑的走道,穿过黑暗,走向发出叫声的地方。
在这里,黑夜和白昼的分野只是看法问题,到目前为止,我们大家只有信任魏提尔先生。要是没有了他,究竟是上午或是下午,就是个争论的问题,没有从外面透进来的亮光,没有电话铃声,没有声音。
保安会修女还是一面捶着门,一面叫道:“八分钟之后就天亮了!”
不错,剧院就是要建来隔绝外在的现实,让演员建立起他们自己的现实。墙壁都是好几层的水泥,中间紧紧地填满了木屑。这样就不会有警笛的声音或地下铁的轰隆声破坏了舞台上演出死亡场景的气氛。不会有汽车防盗器活电动钻孔机的声音来使一场浪漫吻戏变成笑闹。
每天的日落,就只是魏提尔先生看看表,向我们道晚安的时候,他爬到上面的投影室里,拉下开关,关熄了大厅、门厅、沙龙、楼座和休息室的灯。黑暗将我们赶进演艺厅,这里的暮色,一处处地笼罩下来,最后唯一剩下的亮光是在后台的各化妆室里,也就是我们每个人睡觉的地方。每个房间里有一张床,一间浴室,一个莲蓬头,一个抽水马桶。房间大得容得下一个人和一口皮箱。或是一个柳条篮子,或是硬纸板的箱子。
早晨则是我们听到魏提尔先生在我们房门外的走道上大声道早安的时候,所有的灯重新亮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但今天不一样。
保安会修女大叫道:“你违反了自然法则。”
这里,没有窗子和天光,野蛮公爵说我们就像是被关在一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太空站里。我们很可能是在一艘玛雅人的古老潜艇中沉在很深的水底。或是公爵所谓的一处路易十五的煤矿坑或防空洞里。
这里,在某个城市的中间,离几百万走动、工作和吃着热狗的人之间只有几寸距离,却完全给隔离开来。
这里,任何一处看来像是窗子的地方,挂着天鹅绒或织锦缎的窗帘,或是镶着染色玻璃,全都是假的。是一面镜子,染色玻璃后面的微弱阳光,只是一个电灯泡,少得让这些歌德式吸烟室里高大的拱窗永远是暗暗的。
我们仍然在找着出去的路。我们仍然站在上锁的门前,尖叫救命。叫得不是那么用力,也不是那么大声,要先等我们的故事能拍成一部好电影。要先等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一个瘦的可以让电影明星来饰演的角色。
一个能将我们从所有我们过去的故事中拯救出来的故事。
在魏提尔先生房间外的走道上,保安会修女用拳头锤门,叫道:“嗨,魏提尔!今天早上要你说明白的问题可多了。”你都可以看到那个修女说每个字时所呼出的气息。
太阳还没有升起。
空气又冷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