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鸡
了它,就像小孩一见到疯子,吓得四处逃散。我就仿佛听见黑母鸡说“你们怎么跑了”,只见它四处去追那些小鸡。等追着了,它就用大翅将它们罩到了怀里。那被罩住的小鸡,就在黑暗里惊叫,然后用力地钻了出来,往人腿下跑。它东追西撵,弄得小鸡们东一只西一只,四下里—片“唧唧唧”的鸡叫声。
母亲说:“还不赶快将它赶出去!”
我拿了竹竿,就去轰它。起初它不管不顾,后来终于受不了竹竿抽打在身上的疼痛,只好先丢下了小鸡们,逃到竹林里去了。
我们将受了惊的小鸡们一只一只找回来。它们互相见到之后,竟很令人冷爱地互相拥挤成一团,目光里满是怯生生的神情。
而竹林里的黑母鸡,一直在叫唤着。停住不叫时,就在地上啄食。其实并未真正啄食,只是做出啄食的样子。在它眼里,它的周围似乎有一群小鸡。它要教它们啄食。它竟然在啄了一阵食之后,幸福地扇动了几下翅膀。
当它终于发现,它只是孤单一只时,便从竹林里惊慌地跑出,到处叫着。
被母亲捉回笼子里的小鸡们,听见黑母鸡的叫声,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母亲说:“非得把这痴鸡弄醒,要不,这群小鸡不得安生的。”
母亲专门将邻居家的毛头请来对付黑母鸡。毛头做了一面小旗,然后一笑,将黑母鸡抓住,将这小旗缚在了它的尾巴上。毛头将它松开后,它误以为有什么东西向它飞来了,惊得大叫,发疯似的跑起来。那面小旗直挺挺地竖在尾巴上,在风中沙沙作响,边就更增加了黑母鸡的恐怖,于是更不要命地奔跑。
我们就都跑出来看。黑母鸡不用人追赶,屋前屋后无休止地跑着,样子很滑稽。于是邻居家的几个小孩,就拍着手,跳起来乐。
黑母鸡后来飞到了草垛上。它原以为会摆脱小旗的,不想小旗仍然跟着它。它又从草垛上飞了下来。在它从草垛上飞下来时,我看见那面小旗在风中飞扬,犹如给黑母鸡又插上了一只翅膀。
其它的鸡也被惊得到处乱飞,家中那只黄狗汪汪乱叫。道道地地的鸡犬不宁。
黑母鸡钻进了竹林,那面小旗被竹枝勾住,终于从它的尾巴上被拽了下来。它跌倒在地上,很久未能爬起来,张着嘴巴光喘气。黑母鸡依旧没有能够醒来。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其它的母鸡也不能下蛋了。
“把它卖掉吧。”我说。
母亲说:“谁要一副骨头架子”
邻居家的毛头似乎很乐于来处置这只黑母鸡。他又—笑,将它抱到河边上,突然一旋身体,将它抛到河的上空。黑母鸡落到水中,沉没了一下,浮出水面,伸长脖子,向岸边游来。毛头早站在了那儿,等它游到岸边,又将它捉住,更远地抛到河的上空。毛头从中得到了一种残忍的快感,咧开嘴乐,将黑母鸡一次比—次抛得更远,而黑母鸡越来越游不动了。鸡的羽毛不像鸭的羽毛不沾水,几次游动之后;它的羽毛完全地湿透,露出肉来的身体如铅团一样坠着往水里沉。它奋力拍打着翅膀,十分吃力地往岸边游着。好几回,眼看要沉下去了,它又挣扎着伸长脖子流动起来。
毛头弄得自己—身是水。
当黑母鸡再一次拼了命游回到岸边时,母亲让毛头别再抛了。
黑母鸡爬到岸上,再也不能动弹。我将它抱回,放到一堆干草上。它缩着身体,在阳光下索索发抖。呆滞的目光里,空空洞洞。
黑母鸡变得古怪起来,它晚上不肯入窝,总要人找上半天,才能找回它。而早上一出窝,就独自—个跑开了,或钻到草垛的洞里,或钻在一只废弃了的盒子里,搞得家里的人都很心烦。又过了两天,它简直变得可恶了。当小鸡从笼子里放出,在院子里走动时,它就会出其不意地跑出,去追小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