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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说
完中饭,又看匾,又—笑。

    主人沉不住气了:“刘先生,莫不是这匾上写得有毛病”

    刘某人再一笑。

    “你只管说!”

    “说了,怕你们生气,还是不说吧。”

    “说吧!”

    刘某人说:“你们矮下一辈子去啦。应当叫姑父大人,哪能称姑丈大人呢?丈,丈夫,妹丈,是同辈之称。”

    姑母见了几个侄儿,就责怪:“我说不给你姑父做生日,你们偏要做,做就做吧,送这么—个匾来。”

    几个侄儿就一起来我父亲,把“姑父”、“姑丈”之类的话说了:“你出真是,不会写呢,就说不会写。”

    父亲心中也没底,但表面上很硬:“匾我赔。但我要把话说清楚了:这匾我没有写错。”

    可是,一百个人站出来,九十九个不相信我父亲——“在我家门前水沟里抓鱼的那个人”的辩解。

    有些人家就不让孩子来上学了。那个副区长就把这事当笑料(他极善于嘲弄先生,有若干嘲弄先生的故事),走一处说一处,不亦乐乎。

    父亲很苦恼,不去学校了,又去地里的水塘、水沟捉鱼。

    德咸老人过来,叫了—声“曹先生”。

    父亲说:“我不是先生。”

    “你是先生。”

    “我不是先生。”

    “我说你是先生就是先生。”

    “先生还会把匾写错了?”

    “匾是写错了,但你还是先生。”

    “那我就不是先生。除非说我没把匾写错。”

    德咸老人光摇头:“你没把匾写错。明天去区上开先生会。”区上开会期间,父亲就向那些当地的“学术名流”们(都是过去教私塾的穿长衫的先生)恭敬地请教,并做—副委屈状。

    “刘某人欺人太甚!”“狗仗人势!”……几位先生先是—阵痛骂,继而花半天工夫论“姑父”与“姑丈”,异口同声:“丈与父同义。”

    其中—们先生道:“请我们一顿客。”

    父亲将八们先生请到镇上酒馆吃了一顿。吃罢,一抹嘴,说声:“走!”四人—路,共分两路,沿河的两岸(这里人家都是傍河而住),由南向北,游说而去。他们挨家挨户地走,绝不放过—家,见人就旁征博引论“父”“丈”:“父与丈,一个意思。岳父大人,不也叫岳丈大人或丈人么?”

    丈为什么就是父,父为什么又是丈,把那“父”与“丈”考证去,让那些乡民大开眼界。

    八们先生,都很有名:张先认识整整一本康熙字典,任何生字、冷字、僻字,一到他那儿,立马读出,平素最喜给人正音;黄先生过去是代人捉笔写状纸的,言辞锋利,气势逼人,凡操他的状纸打官司的,就不容易输(他只替弱小者写状纸);周先生写得一手好颜体,此地碑文之类,十有八九出自他手……

    高先生有点传奇色彩,说他先生的先生,差一点就做了皇帝的先生,只是因为左腿微跛,在皇上面前走来走去,不雅,才没聘用。

    他们的话人们不能不信,于是众人皆认定:“丈”与“父”属豆腐一碗,一碗豆腐。

    刘某人在八们先生游说时,躲在草垛里不敢出来。

    父亲又重回小学校做了先生。

    刘某人找到挑糖担子的李某人:“你念过四年私塾,而且是全年的。曹小汉才念三年私塾,还是寒学。本该由你做先生,可你却挑糖担子走相穿巷地寒碜。”

    这天下雨——他二人知道天下雨外面不会有行人,就闯到了父亲的小学校,当着众学生的面就开始羞辱父亲:“一个捉鱼的,也能做先生!”“字写得不错嘛,跟蚯吲爬似的。”“那字写错了,白字大先生。”“瞧瞧,瞧瞧,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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