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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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索垂头独自伤。
正是‘未曾相识难言恋’了。”这回写在一张极柔软的薄纸上,书法实甚优美。明石姬看了,心念自己是个少女,看了这优美的情书若不动心,未免太畏缩了。源氏公子的俊俏是可爱的,但身分相差太远,即使动心也是枉然。如今竟蒙青眼,特地寄书,念之不禁泪盈于睫。她又不肯写回信了。经老父多方劝勉,方始援笔作复。写在一张浓香薰透的紫色纸上,墨色忽浓忽淡,似乎故意做作。诗云:
“试问君恋我,情缘几许深?
闻名未见面,安得恼君心?”
古歌:“昔日有喜藏袖中,今宵大喜袖难容。”见《新勅撰集》。
古歌:“未曾相识难言恋,唯有芳心暗自伤。”见《孟津抄》。
以下称明石道人的女儿为明石姬。
笔迹与书法都很出色,丝毫不劣于京中贵族女子。源氏公子看了这明石姬的书柬,想起京中的情况来,觉得和此人通信颇有兴趣。但往还太勤,深恐外人注目,散布流言。于是隔两三天通信一次。例如寂寞无聊的黄昏,多愁多感的黎明,便借口作书。或者推量女的亦有同感的时候,寄信慰问。明石姬每次回信,都不无适当之语。源氏公子想象这女子的风韵娴雅的品质,觉得不见一面不甘罢休。然而良清每次说起这女子,总表示“此人属我”的神情,令人不快。况且他已经苦心追求了多年,今我当面攫取,使他失望,又觉对他不起。左思右想,最好对方主动,移尊就教,我不得已而接受,如此最为妥当。然而那女的比故作姿态的贵族女子更为高傲,决不肯毛遂自荐,教人奈何不得。于是双方对垒,竞赛耐性,如此因循度日。
忽然想起了京中的紫姬,如今西出阳关,隔离更远,思慕之心更切了。有时心绪不佳,想道:“怎么办呢?真是古歌所谓 ‘方知戏不得’了。索性悄悄地把她迎接到这里来吧。”继而又想:“无论如何,总不会经年累月地离居。如今岂可再作引人物议之事?”便镇静下来。
古歌:“欲试忍耐心,戏作小离别,暂别心如焚,方知戏不得。”见《古今和歌集》。
且说这一年,宫中常常发生不祥之兆,变异之事接连而起。三月十三日,雷电交加、风雨狂暴之夜,朱雀帝做一个梦,看见桐壶上皇站在清凉殿正面的阶下,脸色非常不快,两眼注视朱雀帝,朱雀帝默不作声,肃立听命。桐壶上皇晓谕的话甚多,主要的似乎是关于源氏公子之事。朱雀帝醒来,非常恐怖,又很悲痛,便把这梦禀告弘徽殿大后。太后说:“风雨交作、天气险恶之夜,昼间所思之事,往往入梦。此乃寻常之事,不必担心。”大约是梦中与父皇四目相射之故,朱雀帝忽然患了眼疾,痛苦不堪。宫中及弘徽殿内便大办法事,祈祷眼疾早愈。
正在此时,太政大臣亡故了。照年龄而论,此人之死原不足怪。然而除了此人之外,死亡疾病等事接踵而起,四境人口不宁。弘徽殿太后想不到也生起病来,身体日益衰弱。朱雀帝不胜忧伤。他想:“源氏公子蒙无实之罪,受沉沦之苦。此天灾定是政令不公的报应了。”便屡次向母后启请:“如今可以赐还源氏的官爵了。”太后答道:“现在就恢复官爵,世间必说此举轻率。凡获罪去京的人,不满三年即便赦罪,必遭世人非议。”她坚意谏阻。但在这多方顾虑的期间,她的病势日渐深重了。
即前右大臣,弘徽殿太后的父亲。
且说明石浦上,年年每届秋季,海风异常凄厉。源氏公子独处孤眠,痛感寂寥之苦,便时时向明石道人催促:“好歹想个办法,赚你家小姐到这里来吧。”他自己不肯前往求见。而明石姬亦决不愿自动来访。她想:“身分极卑的乡下姑娘,才会受暂时下乡的京都男子的诱惑,而轻率地委身求爱。我岂是此等人可比?像源氏公子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