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松风
其他种种佛事。关于佛堂装饰及各种法器,亦各有指示。到了月色当空之时,才从佛堂回大堰邸。此时他想起了当年明石浦上月夜的情景。明石姬猜到他的心事,便乘机取出那张纪念品的琴来,放在他面前。这时源氏公子心中无端地顿感凄怆,难于忍受,便弹奏一曲。琴弦的调子还同从前一样,并无改变。因此弹奏之时,从前的情景仿佛就在目前。于是公子吟诗道:
“弦音不负当年誓,
始信恩情无绝时。
明石姬答道:
“弦音誓不变,聊慰相思情。
一曲舒愁绪,松风带泣声。”
这样与源氏公子对答吟唱,似乎并无不相称之处,明石姬为此感到分外欣幸。
明石姬的花容月貌,叫源氏公子难分难舍。小女公子的娇姿,也使他百看不厌。他想:“这孩子叫我如何安排呢?让她在暗中生长,委屈了她,何等可惜!不如带她到二条院去,给紫姬当女儿,可以尽心竭力地教养她。将来送她入宫,也免得世人讥评。” 然而又恐明石姬不肯,因此不便出口,只是对着这小娃娃垂泪。小女公子起初见父亲还怕羞,后来渐渐熟了,也对他说话,对他笑,与他亲近。源氏公子看了,越发觉得娇美可爱。他抱了她,这父女二人的姿态真漂亮!可知他们原有宿世因缘。
次日,预定回京都去,为了惜别,这一天早上起身稍迟。他准备从这里直接返京。但京中来了许多达官贵人,聚集在桂院。又有许多殿上人到这邸内来迎接他。源氏公子一面整理行装,一面懊恼地说:“真不好意思!这里不容易找到,他们怎么会来的?” 外面人声嘈杂,他就不得不走出去。临别无限伤心,脸上没精打彩,走到明石姬房间门口,停下步来,正好乳母抱着小女公子出来了。源氏公子看见这孩子非常可爱,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说道: “我不看见她,心中便难过,实在爱得太过分了。这便如何是好呢?这地方真是‘君家何太远’了。”乳母答道:“从前住在乡下,想念得好痛苦!如今到了京中、倘再不得照顾,那真是比从前更加痛苦了!”小女公子伸出两手,扑向站着的父亲,要他抱。源氏公子便坐下来抱了她,说道:“怪哉,我一生忧患,竟无尽头!一刻不见这孩子便觉痛苦。夫人在哪里?何不与小女公子一同出来送别?再见一面,亦可聊以慰情啊。”乳母笑着,进去告知了明石姬。明石姬此时芳心缭乱,倒在床上,一时起不得身。源氏公子觉得未免太高贵了。众侍女都劝她快快出去,不应该叫公子久候,她才勉强起身,膝行而前,把半身隐在帷屏后面,姿态非常优美高雅。如此娇艳模样,即便说她是个皇女,也无不称之处。源氏公子便把帷屏的垂布撩起,与她细说离情。
古歌:“君家何太远,欲见苦无由。暂见也难得,教人怎不愁?”见《元真集》。
终于只得起身告别。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但见这个一向羞涩不前的人,居然走出门来送别了。明石姬举目一望,觉得这真是一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他的身体本来瘦长,现在略胖了些,便更加匀称了。服装也都称体,十足具有内大臣的风度,连裙裾上也泛溢出风流高雅的气息来。这也未免有点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昔年削职去官的那个右近将监,早已恢复藏人之位,并兼卫门尉之职,今年又晋了爵。他那模样与昔年流寓明石浦时大不相同,威武堂皇,神气十足。此刻他来拿源氏内大臣的佩刀,走过来侍立在他身旁。右近将监看见这里有一个熟识的侍女,便话里有话地说:“我决不忘记昔年浦上的厚意。但此次多多失礼了。我早上醒来,觉得此地很象明石浦,却无法给你写信请安。”那侍女答道:“这山乡僻壤,荒凉不减于朝雾弥漫的明石浦。况且亲友凋零,连苍松也已非故人了。承蒙你这不忘旧情的人前来问候,不胜欣慰。”右近将监觉得这个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