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槿姬
了。五公主也说这二人是天生一对。这真是一段门当户对的好因缘呵!”这些话传入紫姬耳中,起初她想:“如果真有此事,他总不会瞒我。”后来仔细观察,发见公子神色大变,常常若有所思,神不守舍。她这才担心起来:“原来他已相思刻骨,在我面前却装作若无其事,说起时也用戏言混蒙过去。”又想:“这槿姬与我同是亲王血统,但她的声望特别高,一向受人重视。如果公子的心偏向了她,于我甚是不利呢。我多年来备受公子宠爱,无人能与我比肩,幸福已经享惯了。如今若果被他人压倒,岂不伤心!”她暗自悲叹。继而又想:“那时即使不完全忘却旧情而与我绝交,也一定很看轻我。他那自动爱护我、多年来照顾我的深情厚意,必将成为无足轻重,有无皆可了。”她左思右想,心绪恼乱。倘是寻常小事,不妨向他发泄几句不伤感情的怨言。但这是一件关系重大的恨事,所以不便形之于色。源氏公子只管枯坐窗前,沉思瞑想,又常常在宫中住宿。一有空闲,便埋头写信,好象这就是他的公务。紫姬想:“外间的传说果然不是虚言!他的心事也该多少透露一点给我才是。”为此心绪一直不宁。
是年冬天,因在尼姑藤壶母后丧服之中,宫中神事一概停止。源氏公子寂寞无聊之极,照例出门去访问五公主。此时瑞雪纷飞,暮景异常艳丽。日常穿惯的衣裳上,今天衣香熏得特别浓重,周身打扮也特别讲究。心情脆弱的女子看见了,安得不爱慕呢?他毕竟还得向紫夫人告辞,对她言道:“五姑母身上不好,我想去探望一下。”他略坐一会,但紫姬对他看也不看一眼。她管自和小女公子玩耍,那侧影的神色异乎寻常。源氏公子对她说:“近来你的神色很古怪。我又不曾得罪你。只是想起‘彼此不宜太亲昵’这句古活,所以常常离家往宫中住宿。你又多心了。”紫姬只回答一声“太亲昵了的确多痛苦”,便背转身去躺下了。源氏公子不忍离开她而出门去。但是已经有信通知五公主,只得出去了。紫姬躺着寻思:“我一向信任他,想不到夫妻之间会发生这种事情。”源氏公子穿的虽然是灰色的丧服,但是色彩调和,式样称体,非常美观。映着雪光,更是艳丽。紫姬目送他的后影,心念今后这个人倘使真个舍我而去,何等可悲呵!便觉忧伤不堪。
古歌:“彼此不宜太亲昵,太亲昵时反疏阔。”见《源氏物语注释》所引。
源氏公子仅用几个不甚触目的家臣为前驱。对左右说:“我到了这年纪,除了宫中以外,竟懒得走动了。只是桃园邸内的五公主,近来境遇孤寂。式部卿亲王在世之时,曾经托我照顾她。现在她自己也曾请求我。这也确是难怪的。”左右之人私下诽议: “天哪!他那多情多爱的老毛病始终难改呢。真是白璧之瑕了!但愿不要闯祸啊!”
桃园宫邸的北门,杂人进出频繁。公子倘也走这门,似乎太轻率了。他想走西门进去,但西门一向紧闭。便派人进去通报五公主,请她开西门。五公主以为源氏公子今天不会来访,闻讯吃了一惊,立刻叫人去开门。管门的人冷得缩头缩脚,慌慌张张地前往开门。那门偏偏不易打开。这里没有别的男佣人,他只得独自用力推拉,嘴里发牢骚:“这个锁锈得好厉害!怎么也开不开!” 源氏公子听了,不胜感慨。他想:“亲王逝世,还是昨今之事,却似乎已历三年了。眼看世变如此无常,但终于舍不了这电光石火之身,而留恋着四时风物之美,人生实甚可哀!”便即景漫吟:
“曾几何时荒草长,
蓬门积雪断垣倾。”
许久门才打开,公子便进去访问。
照例先访问五公主,和她闲谈往事。五公主从无聊的往事讲起,琐琐屑屑,噜哩噜苏。源氏公子但觉毫无兴趣,只是昏昏欲睡。五公主也打个呵欠,说道:“上了年纪,晚上只想睡,话也说不好了。”才得说完,便发出一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