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玉鬘
鬘羞涩不堪,转向一旁了。她的容颜非常美丽,源氏看了很欢喜,说道:“把灯火点亮些吧,太幽雅了。”右近便把灯火挑亮,移近来些。源氏微笑着说:“你太怕羞了。”他觉得这双美丽的眼睛,只有夕颜的女儿才有。便毫不客气,完全用父亲对女儿的语调对她说道:“多年来不知你的去向,我无时不悲叹着挂念你。现在看到了你,觉得好象做梦。想起了你母亲在日之事,更觉悲伤,连话也说不出了。”便举手拭泪。这确是真心的悲伤。他屈指计算年数,又说:“谊属父女,而如此长年不得相见,世间恐无其例。我们的宿缘也太悭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不该如此怕羞:我想与你谈谈多年来的往事,你何故如此冷淡?”玉鬘低声答道:“女儿自从蛭子之年流落穷乡之后,常觉万事皆在梦中。……”她的声音十分娇嫩,很象当年的夕颜。源氏微笑着说:“你长年流落穷乡,除我之外,更有谁可怜你呢?”他觉得玉鬘应对非常得体,颇可窥见心情之优美。便吩咐右近替她办理种种应有之事,自回本邸去了。
源氏看见玉鬘长得美好,心甚欢悦,便描述给紫姬听。他说: “这个人长年流落在这种穷乡僻壤,我料想她长得不成样子,看不起她。岂知一见之后,反而使我觉得可耻。我定要宣扬出去,叫大家知道我家有这个美人。兵部卿亲王常常注目于我家的女人,如今好叫他尝尝相思滋味了。那些好色之徒到这里来,总是装得一本正经,就为了我家没有香饵之故。我要好好地教养这妮子,管教这些人都脱下假面具来。”紫姬说:“哪有这种糊涂爷!找得一个女儿来,首先要她诱惑人心。真正岂有此理!”源氏说: “老实说,我从前如果也象今日一般悠闲,定然教你做香饵。当时不曾考虑到,就成了这局面。”说罢哈哈大笑。紫姬被他说得红晕满颊,样子异常娇艳。源氏便取过笔砚来,随意题诗一首。
“夕颜恋侣今犹昔,
玉鬘何缘依我来?”
题毕独自叹道:“可怜啊!”紫姬才知道这是他所最爱之人的遗孤。
源氏对中将夕雾说:“如今我找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你得好好地敬爱这位大姐姐。”夕雾就去访问,对玉鬘说:“小弟愚不足道;但请大姐知道您有这个兄弟。倘有差遣,务请尽先使唤。前日乔迁之时,小弟未曾前来迎候,甚是失礼。”他说时象对真的长姐一般恭敬。玉鬘身边知道实情的人,看了都觉得可笑。
兵部卿亲王是源氏之弟,即前称帅王子者。
此时玉鬘二十一岁,夕雾十四岁。
玉鬘在筑紫时所住的邸宅,在当地也算得华美之极了。然而比起这六条院来,真是简陋的乡下房子,不可同日而语。这六条院内,自室内装饰以至一切设备,无不富丽堂皇,自亲姐妹一般友爱的诸女主人以至一切人众,仪容无不优美眩目。侍女三条从前艳羡大弍,现在也看他不起了。何况那个粗蠢的大夫监,现在连想起了也觉得讨厌之极!玉鬘感谢丰后介的忠诚。右近也称赞他。源氏深恐对仆从管束不严,他们不免怠职,故为玉鬘设置家臣、执事等人员,吩咐他们督办种种应有事宜。丰后介也当了家臣。他长年沉沦乡间,满腹牢骚。如今这些牢骚忽然消失得影迹全无了。源氏太政大臣府上,他本来做梦也不敢进来,现在朝夕自由出入,发号施令,执行事务,成了个要人,自己觉得非常光荣。源氏太政大臣照拂如此诚恳周到,大家感激不尽。
到了岁暮,源氏命令为玉鬘居室准备新年装饰,为众仆从添制新年服装,与其他诸高贵夫人一例同等。玉鬘容貌虽然美丽,但源氏推量她总还有些乡村风习,所以也送她些乡村式衣服。织工们竭尽技能,织成种种绫罗。源氏看到这些绫罗所制成的各种女衫、礼服,琳琅满目,对紫姬说道:“花样多得很呢!分配给各人时,要使大家不相妒羡才好。”紫姬便将裁缝所制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