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苦涩的爱河
五月中旬,玲子寄来一封信。
quot;谢谢你定时来信。直子欢欢喜喜地读了,我也借来看了。我看你的信,不介意吧。抱歉好久没写信给你了。老实说,我也有疲倦的倾向,而且没什么好消息可说的。直子的情形不太好。前些时候,直子的母亲从神户来,和我、直子、专科医生四个人一起交谈了许多,最后达成协议,暂时把她转去专科医院进行集中治疗,看看结果再回来这里。直子也希望留在这里治病,我也舍不得和地分开,而且担心她。可是坦白地说,在这里逐渐不容易控制她了。平时没什么事,但她经常情绪很不稳定,那种时候我们不能离开她半步,因为不晓得会发生什么。直子有严重的幻听,她把一切关闭起来,钻入自己的牛角尖。
因此我也认为直子暂时进去适当的医院接受治疗是最好的事。虽然遗憾,但没办法。就如以前告诉过你的,耐心等待最要紧。不要放弃希望,把纠缠的线团逐一解开。不管事态看起来如何绝望,一定可以找到线头的。周围纵然黑暗,只好静观其变,等候眼睛适应那种黑暗了。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直子应该移送到那间医院去了。联络得太迟,我也觉得抱歉,可是许多事情都是匆匆忙忙之间定下的。新医院是一家有定评的医院,条件很好,也有高明的医生。地址写在下面,请往那边写信。我这边也会得到直子的情况,届时再告诉你,但愿有好消息可写。想必你很难过,但不要灰心。直子不在以后,仍希望能给我写信来--即使不经常也好。再见。
这年春天我着实写了好多信。每周给直子写一封,给玲子也写,还给阿绿写了几封。在大学教室里写,在家把quot;海鸥quot;放在膝头俯着桌子写,间歇时伏在意大利饭店的餐桌写。简直就像通过写信来把我几欲分崩离析的生活好歹维系在一起。
quot;由于不能同你说话,我送走了十分凄楚而寂寞的四月和五月。quot;我在给阿绿的信中写道。quot;如此凄楚寂寞的春天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早知这样,让2月连续重复三次有多好。现在对你说这话我想为时已晚--那新发型的确对你非常合适,非常可爱。眼下我在一家意大利饭店打工。从厨师那里学会了做极细的面条,十分好吃,很想几天内请你品尝一次。quot;
我每天去学校,每周在意大利饭店做两三次工,同伊东谈论书和音乐,从他手里借来几本巴雷斯看,写信,同quot;海鸥quot;玩,做细面条,侍弄庭园,边想直子边取乐,一场接一场看电影。
阿绿向我搭话是6月快过完一半的时候。两人足有两个月没开口了。上完课,阿绿来我邻座坐下,手拄下巴,半天没有吭声。窗外雨下个不停。这是梅雨时节特有的雨,没有一丝风,雨帘垂直落下,一切都被淋得湿漉漉的。其他同学全部离开教室后,阿绿也还是以那副姿势默然不动,一会儿,从棉布上衣袋里掏出万宝路街在嘴上,把火柴递给我。我擦燃一根给她点上。阿绿圆圆地噘起嘴唇,把烟缓缓地喷在我脸上。
quot;喜欢我的发型?quot;
quot;好得不得了。quot;
quot;如何好法?quot;
quot;好得全世界森林里的树统统倒在地上。quot;
quot;真那样想?quot;
quot;真那样想。quot;
她注视着我的脸,良久,把右手伸出。我握住它。看上去她比我还要如释重负。阿绿把烟灰抖落在地板上,倏地起身立起。
quot;吃饭去吧,肚子贴在一起了。quot;阿绿说。
quot;去哪儿?quot;
quot;日本桥高岛屋商店的食堂。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