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是经常感谢,感谢他仅有两只脚。”
她嗤嗤地笑。
“你家一定很气派吧?”
“啊,要是气派加没钱,怕是会高兴得掉出泪来。”
她继续用吸管头搅拌姜汁汽水。
“可我家穷酸得多。”
“怎么知道?”
“闻味啊!就像阔佬能闻出阔佬的味道,穷人也能闻出穷人的味道。”
我把杰拿来的啤酒倒进杯子。
“父母在哪儿?”
“不想说。”
“为什么?”
“正经人决不至于向别人没完没了他讲自己的家,对吧?”
“你是正经人?”
她想了15秒。
“想是,而且相当认真。谁都如此吧?”
对此我决定不予回答。
“不过还是说出为好。”我说。
“为什么?”
“首先,早晚总得向人讲起;其次,我不会再讲给任何人。”
她笑着点燃香烟。吐3口烟的时间里,她只是默然注视着拼接桌面的板缝。
“父亲5年前死于脑肿,很惨,整整折腾了两年。我们因此把钱花个精光,分文不剩。而且整个家也来个空中开花,七零八落。常有的事,是不?”
我点点头。“母亲呢?”
“在某处活着。有贺年卡来。”
“像是不大喜欢?”
“算是吧。”
“兄弟姐妹?”
“有个双胞胎妹妹,别的没有。”
“住哪儿”“3万光年之遥。”说罢,她神经质似地笑笑,把汽水杯换在肋侧。“说家里人坏话,的确不大地道,心里不是滋味啊。”
“不必在意。任何人都肯定有他的心事。”
“你也?”
“嗯。时常狠狠捏住刮脸膏空盒落泪。”
她笑得似很开心——一种多年久违了的笑。
“喂,你干嘛喝什么姜汁汽水?”我问,“总不至于戒酒吧?”
“呃……倒有这个打算,算了。”
“喝什么?”
“彻底冰镇的白葡萄酒。”
我叫来杰,点了新啤酒和白葡萄酒。
“我问你,有个双胞胎妹妹,你是怎样感觉的?”
“噢,像有点不可思议。同样的脸,同样的智商,带同样规格的乳罩……想起来就心烦。”
“常被认错?”
“嗯,8岁以前。8岁那年我只剩下了9根手指,就再也没人弄错了。”
说着,她像音乐会上的钢琴家全神贯注时一样,将双手整齐地在桌面上并拢,在低垂的灯光下聚精全神地看着。那像鸡尾酒杯般凉冰冰的小手;俨然与生俱来那样极为自然地将4根手指令人愉快地并为一排。其自然程度近乎奇迹,至少比六根手指的排列要远为得体。
“8岁时小拇指挟进电动清扫机的马达,一下子飞掉了。”
“如今在哪?”
“什么?”
“小拇指呀!”
“忘了。”她笑道,“问这种话的,你是头一个。”
“会意识到没有小拇指?”
“会的,戴手套的时候。”
“此外?”
她摇摇头。“说完全不会是撒谎。不过,也就是别的女孩意识到自己脖子粗些或小腿汗毛黑些那种程度。”
我点下头。
“你干什么?”
“上大学,东京的。”
“眼下回来探家?”
“是的。”
“学什么?”
“生物学。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