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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爱岛是个好地方,幽静、人少,我真想住在考爱;瓦胡岛不行,游客多,车多,犯罪多。但由于雨工作的关系,也就住在这里。每周要到火奴鲁鲁街上去两三次。要买器材,需要很多样器材。另外住在瓦胡联系起来方便,可以见到形形色色的人。她现在摄取各种各样的人,摄取现实生活中的人。有渔夫,有园艺师,有农民,有厨师,有修路工,有鱼铺老板……无所不摄。出色的摄影家。她的摄影作品含有纯粹意义上的天赋。”

    其实我并未怎么认真地看过雨的摄影,但也姑且表示赞同。雪发出一种极其微妙的鼻音。

    他问我做什么工作。

    我答说自由撰稿人。

    他看样子对我的职业来了兴致,大概以为我和他算是近乎表兄弟之间关系的同行吧。“写什么呢?”他问。

    我说什么都写,只要有稿约就写,一句话,和扫雪工差不多。

    扫雪工?说着,他神情肃然地思索多时,想必理解不透其中的含义。我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较为详细地做一番解释。正当这时,雨走了进来,我们的谈话遂就此打住。

    雨上身穿一件粗棉布半袖衫,下身是一件皱皱巴巴的短裤。没有化妆,头发也像刚刚睡醒似的乱蓬蓬一团。尽管如此,仍不失为一位富有魅力的女性,透露出一种不妨称之为高傲脱俗的气质,一如在札幌那家宾馆餐厅见面之时。她一进屋,人们无不切实感觉到她是与众不同的存在——无须由人介绍,亦无须自我表白,纯属瞬间之感。

    雨一声不响地径直走到雪跟前,把手指伸进女儿的头发,搔得蓬蓬松松,然后将鼻子贴在女儿太阳穴上。雪虽不显得很感兴趣,但并未拒绝。只是摇了两三下头,把头发恢复到原来垂直披下的形状,眼睛冷静地看着博古架上的花瓶。但这种冷静完全不同于和父亲相见时表现出的彻头彻尾的冷漠。从她细小的举止,可以一闪窥见其感情上不甚自然的起伏摇摆。这母女之间确乎像有某种心的交流。

    雨与雪。的确有些滑稽,的确别出心裁,如牧村所言,简直是天气预报。要是再生一个孩子,又该叫什么名字呢?

    雨与雪一句话也没说,既无“身体好吗”,又无“怎么样”。母亲仅仅是把女儿的头发弄乱,把鼻子挨住对方的太阳穴。之后,雨走到我这边,在我身旁坐下,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盒“沙龙”,擦火柴点燃一支。诗人不知从哪里找来烟灰缸,手势优雅地通一声放在茶几上,俨然将一行绝妙的装饰性诗句插入恰到好处的位置。雨将火柴杆投进去,吐了口烟,抽了下鼻了。

    “对不起,工作脱不开手。”雨说,“我就这种性格,干就干到底,中间停不下来。”

    诗人为雨拿来啤酒和玻璃杯。又用一只手巧妙地拉开易拉环,倒进杯子。雨等泡沫消失后,一口喝了半杯。

    “在夏威夷,能呆到什么时候?”雨问我。

    “不清楚,”我说,“还没定。不过也就是一周左右吧。眼下休假,完了必须回国开始工作的……”

    “多住些日子就好了,好地方。”

    “好地方倒是好地方。”乖乖,她根本没听我说什么。

    “饭吃了?”

    “路上吃了三明治。”

    “我们怎么办,午饭?”雨转问诗人。

    “我记得我们大约在1小时之前做细面条吃来着。”诗人慢条斯理地回答,“1小时前也就是12点15分,普通人大概称之为午饭,一般说来。”

    “是吗?”雨神色茫然。

    “是的。”诗人断言,然后转向我,吟吟笑道,“她工作起来一入迷,现实中的一切就统统给她忘到了脑后。比如吃没吃饭,工作前在哪里做了什么,一古脑儿忘光,大脑一片空白,注意力高度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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