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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发生冲撞,纵然发生也不伴随疼痛。但现实不同。现实满脸凶相。现实、现实。

    过去,山姆·佩金柏(译注:美国电影导演(1925- 1984)。)导演的《野性同伴》上演的时候,一个女记者在记者招待会上举手提问:“到底有什么理由非描写大量流血不可呢?”提问的声音很严厉。演员亚内斯特·勃格纳因以困惑的神情回答:“记住,小姐,人遭枪击必流血。”电影是越南战争白热化阶段拍摄的。

    我中意这句台词。这恐怕是现实的根本。事物若难以区别,那就作为难以区别的事物予以接受,包括流血。枪击和流血。

    记住,人遭枪击必流血。

    正因如此,我才老是写文章。我在这个领域、这个作为日常性、持续性思考的外沿的无名领域里受孕怀梦——怀上了浮在排斥理解这一铺天盖地势不可挡的羊水之中的、被冠以理解之名的无眼胎儿。我写的小说所以长得无可救药以致无法收尾,原因恐怕就在这里。我还没有能力支撑与其规模相适应的补给线,在技术上或道义上。

    但这个不是小说。怎么说好呢,总之仅仅是文章,无须巧妙收尾,我只是出声地思考而已。在这里,我身上没有所谓道义责任之类。我……晤,只是思考罢了。我已有好长时间什么都没思考了,往后一段时间大概也不会思考什么。不过反正此时此刻我在思考,思考到天明。

    话虽这么说,却又无法排除每次都如影随形地出现的隐隐约约的疑念。莫非我在向毫无用处的东西一味倾注时间与精力不成?莫非我提着沉重的水桶马不停蹄地赶往连绵阴雨弄得大家束手无策的场所不成?难道我不应该放弃画蛇添足的努力而单纯地委身于自然的河流?冲突?冲突指什么?

    换个说法。

    噢——换个什么说法呢?

    有了有了!

    与其写这乱七八糟的文章,还不如钻回温暖的被窝想着敏手淫来得地道,不是吗?正是。

    我顶顶喜欢敏臀部的曲线,喜欢她雪白雪白的头发。但她的阴毛却同白发恰成对比,乌黑乌黑,形状也无可挑剔。她那黑色小三角裤包裹的臀部也很性感。我情不自禁地想象和三角裤同样乌黑的t 字形毛丛。

    但我还是别再想这个了。坚决不想。我要狠狠关上(“咔嚓”)这不着边际的性妄想,集中注意力写这篇文章。要珍惜黎明前这段宝贵时间。决定什么有效什么无效的,是别的什么地方别的什么人。而眼下我对那种人毫无兴趣,哪怕一杯麦茶分量的兴趣。

    是吧?

    是的。

    那么,前进!

    有人说把梦(不管是实际做的梦还是编造的)写进小说是危险的尝试,尽管能用语言将梦不合理的整合性加以重新构筑的仅限于有天赋的作家。对此我也不表示异议。然而我还是想在这里说梦,说我刚刚做过的梦。我要把那个梦作为关于我自身的一个事实记在这里。我只是忠于职守的一个仓库保管员,同文学性(是的)几乎无关。

    说实话,迄今为止我做了好几回与此相似的梦。细节固然各所不一,场所也不一样,但模式大同小异,从梦中醒来所感觉的疼痛的质(包括深度和长度)也大体相同。那里总是反复出现一个主题,就像夜行列车总是在能见度不好的弯路前拉响汽笛。

    堇 的 梦

    (这部分以第三人称记述。因我觉得这样更为准确)

    堇为了同很早以前死去的母亲相见而爬上长长的螺旋阶梯。母亲应该在阶梯的最顶端等她。母亲有事告诉堇。那是一个关系到堇日后生存的重大事实,堇无论如何都必须知道。而堇怕见母亲。因为从未见过死者,也不晓得母亲是怎样的人。说不定她对堇怀有敌意或恶意(由于堇无从想象的原因)。但又不能不见。对于堇这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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