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朗读
暂停
+书签

视觉:
关灯
护眼
字体:
声音:
男声
女声
金风
玉露
学生
大叔
司仪
学者
素人
女主播
评书
语速:
1x
2x
3x
4x
5x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第二十五章
口水一样。“太谢谢你啦,老兄。”他说,摇头咕哝着走开了。那时我才明白,在美国,你不能透露电影的结局,要不然你会被谴责,还得为糟蹋了结局的罪行致上万分歉意。

    在阿富汗,结局才是最重要的。每逢哈桑和我在索拉博电影院看完印度片回家,阿里、拉辛汗、爸爸或者爸爸那些九流三教的朋友——各种远房亲戚在那座房子进进出出——想知道的只有这些:电影里面那个姑娘找到幸福了吗?电影里面那个家伙胜利地实现了他的梦想吗?还是失败了,郁郁而终?

    他们想知道的是结局是不是幸福。

    如果今天有人问起哈桑、索拉博和我的故事结局是否圆满,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人能回答吗?

    毕竟,生活并非印度电影。阿富汗人总喜欢说:生活总会继续。他们不关心开始或结束、成功或失败、危在旦夕或柳暗花明,只顾像游牧部落那样风尘仆仆地缓慢前进。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个问题。尽管上个星期天出现了小小的奇迹。

    7个月前,也就是2001年8月某个温暖的日子,我们回到家里。索拉雅到机场接我们。我从未离开这么长时间,当她双臂环住我脖子的时候,我闻到她头发上的苹果香味,意识到我有多么想念她。“你仍是我的雅尔达的朝阳。”我低声说。

    “什么?”

    “没什么。”我亲吻她的耳朵。

    随后,她将身子蹲到跟索拉博一样高,拉起他的手,笑着对他说:“你好,亲爱的索拉博,我是你的索拉雅阿姨,我们大家一直在等你。”

    我看到她朝索拉博微笑,眼噙泪水的模样,也看到假如她的子宫没有背叛主人,她该会是什么样的母亲。

    索拉博双脚原地挪动,眼睛望向别处。

    索拉雅已经把楼上的书房收拾成索拉博的卧房。她领他进去,他坐在床沿。床单绣着风筝在靛蓝的天空中飞翔的图案。她在衣橱旁边的墙上做了刻度尺,标记英尺和英寸,用来测量孩子日益长高的身材。我看到床脚有个装满图书的柳条篮子,一个玩具火车头,还有一盒水彩笔。

    索拉博穿着纯白色衬衣,和我们离开之前我在伊斯兰堡给他新买的斜纹粗棉裤,衬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胛骨毕现的瘦削肩膀上。除了黑色的眼圈,他的面庞仍是苍白得没有其他颜色。现在他看着我们,神情冷淡,一如看着医院那些整齐地摆放在他面前的装着白米饭的盘子。

    索拉雅问他喜不喜欢他的房间,我注意到她竭力避免去看他的手腕,但眼光总是瞟向那些弯曲的粉红伤痕。索拉博低下头,把手藏在大腿之间,什么也没说。接着他自顾把头倒在枕上,我和索拉雅站在门口看着他,不消五分钟,他就呼呼入睡。

    我们回到床上,索拉雅头靠着我的胸膛睡去。在我们黑暗的房间中,我清醒地躺着,再次失眠。清醒、孤独地陪伴我自己的心魔。

    那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悄悄下床,走到索拉博的房间。我站在他身旁,望下去,看到他枕头下面有东西突出。我把它捡起来,发现是拉辛汗的宝丽莱照片,那张我们坐在费萨尔清真寺附近那夜我给索拉博的照片,那张哈桑和索拉博并排站着在阳光下眯着眼睛似乎世界是个美好而有正义的地方的照片。我在想索拉博究竟躺在床上将手里拿着的这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多久。

    我看着那张照片。你爸爸是被拉扯成两半的男人。拉辛汗在信里这么说。我是有名分的那一半,社会承认的、合法的一半,不知不觉间充当了父亲疚恨的化身。我看着哈桑,阳光打在他露出缺了两个门牙的笑脸上。爸爸的另一半,没有名分、没有特权的一半,那继承了爸爸身上纯洁高贵品质的一半,也许,在爸爸内心某处秘密的地方,这是他当成自己的真正儿子的一半。

上一页 书架管理 下一页

首页 >追风筝的人简介 >追风筝的人目录 >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