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登巷的“意大利”
铺在墙上,用果酱瓶底楔钉子。果酱瓶碎了,划破了他的手,一滴血滴到教皇头上。他用擦盘子的抹布把手包起来,催促妈妈:快,快,趁血还没干,把它从教皇头上擦掉。她用衣袖擦血,可袖子是羊毛的,血滴反而扩大了,弄得教皇半边脸上全是血污。爸爸说:我主在上,安琪拉,你完全毁了教皇。她说:哎呀,别啰唆,哪天我们弄些颜料把他的脸修修就是啦。爸爸说:他是惟一一个曾跟劳动者做朋友的教皇,要是圣文森特保罗协会的人来,看见他浑身是血,我们该怎么说啊?妈妈说:我不知道,那是你的血。一个男人连钉子都钉不好,真是悲哀!它可以让别人看看你多没用。你干脆下田种地去吧,反正我也不在乎。我的后背有些痛,要去睡了。
啊,那我怎么办?爸爸问。
把教皇拿下来,藏在楼梯下的煤坑里,在那儿人们看不到他,他也受不到什么伤害。
我不干,爸爸说,这样会倒霉的。煤坑不是教皇待的地方。教皇高高在上,他就该高高在上。
随你的便,妈妈说。
没错,爸爸说。
这是我们在利默里克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女孩子们都跑到路上,一边跳绳一边唱着:
圣诞就要来临,
鹅儿长得肥肥,
请放一个便士,
在老人的帽里。
没有一个便士,
半便士也还行,
半便士也没有,
愿上帝赐福你。
男孩子们拿这些女孩子们取笑,大声叫道:
让你妈妈倒个霉,
出恭出在茅坑外。
妈妈说圣诞节她想好好吃上一顿,可是奥里弗和尤金死后,职业介绍所就把救济金减到十六先令,这点钱又能干什么呢?付掉六先令的房租,还剩下十先令,这对四个人来说有什么用呢?
爸爸找不到任何工作。从周一到周五他通常起得很早,生着炉子,烧上开水沏茶和刮胡子。他穿上衬衫,扣好领子,系好领带,戴上帽子,去职业介绍所签领救济金。不戴好衬领和领带,他从不出门。一个不戴衬领和领带出门的男人是不自重的。职业介绍所的办事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告诉你,兰克面粉厂或利默里克水泥公司有活儿干,就算是个体力活儿,如果你不戴衬领和领带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怎么想呢?
老板和工头总是很看重他,说准备雇用他。但是,他一开口,听到他那北爱尔兰的口音,他们便改雇一个利默里克人,这就是他在炉火旁对妈妈的交代。妈妈问:你为什么不能穿得像个正儿八经的工人呢?他说他永远寸步不让,永远不让他们知道他是个工人。她问:你为什么不试着像一个利默里克人那样说话呢?他回答他永远不会那样低声下气,他一生中最大的悲痛,就是他的儿子们现在正遭受着利默里克口音的摧残。她说:对你的痛苦我表示遗憾,希望这就是你的全部痛苦了。他说将来有一天,在上帝的保佑下,我们将告别利默里克,远离那害人的香农河。
我问爸爸“摧残”是什么意思,他回答说:病痛,儿子,还有不舒服的事情。
爸爸不出去找工作时,他就长途散步,走上好几英里到乡村去,问农民们需不需要帮忙,他是在农场长大的,什么农活儿都会干。一旦他们雇用他,他就戴着帽子、衬领和领带立即开始干活儿。他干活儿极其卖力,一干就是很长的时间,最后农民们不得不让他停下来。他们很奇怪,这样的大热天,一个人怎么能不吃不喝地干那么长时间的活儿。爸爸只是笑笑。他从不把在农场挣的钱带回家,这些钱似乎和救济金不一样,救济金是应该带回家的,而在农场挣的钱都被他送进酒吧喝掉了。要是晚祷钟敲响六点,他还没有回家,妈妈就知道他这一整天都在干活儿。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