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得病寄方
小姐动手写吧。”说罢,立即拿出文房四宝,铺好纸张,磨浓墨汁,静静地等着。
小姐此时,心乱如麻。张生的病,岂是一张草头药方所能治的,即使写几句安慰的话,也不济事,真是“异乡易得离愁病,妙药难医肠断人”!红娘说张生气得要抱病启程,这怎么行呢,万一有个闪失,我莺莺将是罪孽深重,无以自赎了。要医治张生的病,药方是有,那只有我自己这味灵丹妙药了。但如何下笔呢?我总不能写“莺莺一个,夜间床上服下”。左思右想,觉得如果只顾小行,守小节,将会耽误了张郎性命,那是罪莫大焉,我莺莺决不做负心人。主意已定,立即拿起笔来,如风扫残叶似的,一挥而就。把笔一掷,说道:“红娘,药方已经开好,你拿了去吧!”
红娘看了这张纸上,没有多少字,药方她见过,也不是这般写法,有点怀疑是不是药方,因为不认得字,不好多问,只说道:“这就是药方么?”小姐心里很乱,没有回答。
红娘又问道:“没有别的话了吗?”
小姐道:“没有了!”红娘哪里知道,小姐的一切话语,都在这纸上了。红娘见小姐没有话说,心里很生气,说道:“小姐,张相公的病不是由你作成的吗?你就一句话都没有?照这种情形,张相公不气死也要负气而去的,到那时你可不要后悔啊!”
小姐道:“我的话都在这药方上了,叫我还要说什么呢?你拿去就是。”忽然又想起了一事,问道:“红娘,老夫人要我开药方,是否要拿去给她过目?”
红娘道:“老夫人说由我直接送去就行了。”
小姐放下心来,说道:“如此甚好,你就把药方拿去给张相公好了,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红娘道:“小姐你又来了,上次那封信,只为你彩笔题诗,原以为写的是织锦回文,却害得别人好像潘岳那样愁得两鬓添白发,沈约一般不思茶饭,卧床着枕,恨已深,病已沉,小命儿已送去了半条。昨晚上热脸儿当面弄得难堪,今日里又冷句儿把人折腾。我看这一张药方,少不得再加上半条命。小姐,半年相思,难道就此完结了吗?我看也不必把药方送去,让他去吧!”小姐道:“好红娘,你就再送一次吧!”说着,掩面流泪。
红娘看了小姐这个样子,也无可奈何,说道:“红娘遵命就是。”说罢,拿了药方,一顿足,叹了口气,转身下楼。一路上,不住地想,小姐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见了面就假撇清,说什么“张生,我与你兄妹之礼,为什么生此念头”?背转身来,又是“好红娘,你就再去送一次吧”!把我红娘弄得晕头转向,无所适从!从今以后,就让她们把人家的恩山义海,看作是遥山远水,忘个干净吧。决不再去管闲事了。
红娘来到西厢,见琴童正在书房门口熬药,不知是伤心主人的病还是被炉烟薰的,眼泪直流。
红娘走到房门口,准备推门进去。
琴童见了,连忙起身拦住,说道:“且慢,不能进去!”
红娘道:“琴童,是我红娘呀!”
琴童道:“是你就更不能进去!”
红娘道:“这就怪了,为什么不能进去?”
琴童道:“你们崔家都没有良心,把我家相公当贼,我家相公气得生病;我家相公是贼,我就是贼琴童,我也被你们气出病来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红娘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琴童道:“昨天晚上,你们在棋亭的事,我在假山上全都看到了,你们说的话我也一句没有漏下。”
红娘想,难怪琴童生气,也不怪他,说道:“琴童哥,相公在里边吗?”琴童听红娘叫他琴童哥,换了往常,能听到这一声称呼,早就飘飘然的骨头没有四两重了。可是今天却犹如未闻,实在这个“贼”字把他们主仆二人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