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片吵闹叫他头痛。可后来这位老爷也渐渐安静下来了,像孩子一样哇啦哇啦地哭个不停,渐渐越哭越低,成了偶然一两声啜泣,他的叫嚷也是这样,不过那儿即使变得十分安静后,有时还是难免听得到一声叫喊,或者急匆匆一下开门声和砰的一下关门声。总之,看起来侍从在这点上大概也做得完全正确。最后只剩下一位老爷不肯安静下来,他会半天不出声,但只是为了养精蓄锐,过后又破口大骂了,火气并不比刚才小。为什么要这样又叫又嚷,大发牢骚,可弄不大明白,也许根本不是为了分送档案的事吧。这时候侍从已经办完事了;小车上只剩下一份档案,其实只是一张小纸片,笔记簿上撕下的一张纸罢了,都怪他那个帮手不好,弄得现在不知该送到谁的手里才好。quot;那很可能是我的档案,quot;K脑子里一下闪过这念头。当初村长倒还经常说起这件微乎其微的小事呢。虽然K心底深处也认为自己那个想法未免自欺欺人,荒唐可笑,可他还是想挨近那个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纸片的侍从;要这么做可不容易,因为侍从对K那番同情竟然思将仇报,甚至刚才在他工作最紧张的时刻,也老是抽空回头看看K,不是脸有怒色,就是暗暗急躁,脑袋还紧张地一抽一动呢。只有现在,档案分送完毕了,看来才多少把K忘了,好像他的确已经变得更加冷漠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落个这样的心情倒也可以理解,他对小纸片也不愿多费手脚,也许连看都没看一遍,只是装做看着罢了,虽然在这儿走廊里,他把这张纸片分给任何房间里的人,大概都会叫人高兴,他却作出了相反的决定,眼下他对分送东西可厌倦了,他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上,做个手势叫伙伴别响,就此把纸片撕得粉碎,塞进口袋里,这时K离他身边还远着呢。K在这里看到的管理工作中,这大概还是头一件拆烂污的事呢,不用说,他可能把这点又弄错了。就算是件拆烂污的事吧,也是可以原谅的;照这里的风气,侍从做起事来不能没有差错,日积月累的烦闷、日积月累的忧虑,总有一天得发泄出来,如果只是发泄在撕碎一张小纸片上,比较起来还算不了什么。走廊上至今还响遍那位老爷的叫嚷,不管人家用什么办法,他都安静不下来呢,他那帮同僚,在其他方面,彼此态度都很不客气,对于这片吵闹却似乎完全抱着同样的心情;因为事情慢慢儿清楚了,好像大家都在对那位老爷喝彩助威,点头怂恿他吵下去,他这才为大家效劳而吵闹的。可现在侍从不再注意那件事了,他事情已经办完,指指小手推车的车把,意思是叫另一个侍从去掌车,就这样他们又像刚才来时那样走了,只是更加安心,脚步飞快,推得小车在他们前头格蹦格蹦地一路过去。只有一回他们听出蹊跷,才大吃一惊,再回过头看看,那时K正在那位叫闹不休的老爷的门外徘徊,因为心里很想知道这位老爷真正要干什么,分明那位老爷看出叫嚷没用了,大概是找到了电铃按钮吧,有了这种台阶可下,自然是心花怒放,就此不再叫嚷,不断接起电铃来了。铃声一响,其他房里顿时响起一大片嘀嘀咕咕声,听来似乎表示赞同,看来那位老爷干的事,正是大家早就想干,只是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才只好不干的。那位老爷按铃也许是叫侍从,也许是叫弗丽达吧?如果是叫弗丽达,他不知要接到几时呢。因为弗丽达正忙着把杰里米亚裹在湿被单里,就算他现在身体又好了,她也没工夫,因为这一来她就在他怀里啦。不过,铃声一响,倒是立刻见效。眼下连赫伦霍夫旅馆老板也亲自从老远赶来了,他照例穿着一身黑衣服,扣紧钮扣;但好像忘了老板架子,赶得那么急;两臂半张,正如出了什么奇灾大祸,叫他来是为了把这祸根一把抓住,马上搂在胸前把它灭掉,碰到铃声长一声短一声,他就仿佛刷地跳到半空,脚下跑得更快了。这时他老婆也露面了,跟在后面隔开一大段路,也张开两臂跑着,不过步子很小,装模作样的,K暗自想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