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两个可笑的忏悔人
“关于那制度?”特拉德尔神情严肃地问我道。
“不。而是我是否应接受这建议,还有你是否和我一起去?”
“我不反对。”特拉德尔说道。
“那我就写信这么告诉他。我相信,你还记得那个把儿子赶出了家,使妻女过着痛苦生活——更别说如何待我们了——的克里克尔吧?”
“一点没忘。”特拉德尔说道。
“虽然我没能发现他对任何其他人有过同情心,”我说道,“可是读了他的信,你却会发现他对任何重罪犯人来说都是极富同情的人呢!”
特拉德尔耸耸肩,非常不当回事。我也不指望他吃惊了,我自己也不觉得吃惊,除非我真地对于这类嘲讽现实的荒唐现状看得太少。我们定好了去参观的时间,我便当晚照我们的计划给克里克尔先生写了信。
在约定的日子里——我相信是次日,且不管它——特拉德尔和我去克里克尔管理的监狱。那是幢庞大坚固而造价很高的建筑。我们走近大门时,我不禁想,如果有人受了鼓动而提议用修这屋所耗的一半来为年轻人建所实业学校,或为孤寡老人建所养老院,那会在英国引起多么大的惊恐呀。
在一个气势雄伟、宛如在巴比塔底层的办公室里,我们被引见到了我们的老校长面前。其时还有一伙人在那里,其中两三人为较繁忙的审判官一类人物,还有一些是他们带来的参观人。他像一个过去启迪和造就了我思想并一向非常爱我的人那样接待我。我介绍特拉德尔时,克里克尔先生以相似的态度但低一级的程度表示,他一直都是特拉德尔的导师、哲学家和朋友。我们尊敬的老师苍老了许多,但外表并未见好半点,其脸仍然那样红,其眼仍那样,还更陷进去了一点。我记得他的白发曾稀疏但还湿湿的,现也已脱光;他秃头上的粗血管并不让人看了要比过去觉得好一点。
和这些先生们谈了一会话,从这谈话中,我似乎得出这么一种结论,既除了不惜以任何代价为囚犯们谋求安逸享乐外,这世界上再没什么值得留心的了,而监狱外的偌大一个天地也再没什么值得做的了。然后,我们就开始参观。当时正值开饭的时候,我们先走进那宽敞的伙房,在那里,以钟表机械的准确和规律,分发每个囚犯的饮食并将其送进囚室中。我悄悄对特拉德尔说,看到这些用上乘材料做的丰盛饭菜,再想想士兵、水手、劳工和大部分老实苦干的劳动者(别说乞丐了)的食物,觉得反差十分悬殊;后者的每五百个人中没有一个吃的有眼下这样的一半好。可我听说,那个“制度”需要高标准生活;一句话,或一言以蔽之,那个“制度”本身就能排除一切怀疑,解决一切不妥。除了那个制度,似乎没人想到还应有别的制度可以加以考虑。
我们在高大的穿廊中走过时,我问克里克尔先生和他的众友人,他们认为这支配一切又高于一切的制度其主要好处为何?我发现其好处便是使囚犯能完全隔离——因此在禁闭中无人知道另一人的任何事;另外就是有利于囚犯的精神状态得以恢复,从而可望能真正地悔过自新。
好吧。当我们开始访问囚室里的一个个囚犯时,当我们走过囚室前的走廊时,当我们听关于去教堂等有关情况的介绍时,我想到囚犯仍很有可能相结识,也很有可能通风传信。在我写到这里时,我相信这已被证明不是妄猜了。不过,在当时若表示有这种猜疑便等于对这制度不敬,所以我当时尽可能想发现犯人悔悟的事迹。
但在这样做时,我心中十分疑虑。我发现这里的悔悟如同缝衣店中外衣和背心一样都是同一个流行着的一款式。我发现,大量的坦白书中不但性质相似,但词句也很少有不同之处(这一点尤令我生疑)。我发现许多因不能将葡萄弄到手而诽谤园中所有葡萄的狐狸,却几乎没发现不偷可以到手的葡萄的狐狸。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