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序
巴黎结下了不解之缘。他观察巴黎,研究巴黎,直到最小的细节。他的足迹遍布大街小巷,身上总是带着地图和笔记本,随时记录有关情况。他参观考察,访问交谈,有时甚至询问过路行人,收集了大量第一手材料。
他的箴言是:“观察一切,牢记一切。”有关他的考察研究的传闻不计其数。
为了描写历史事件,他拜访在王政时代生活过的人,如德·维里埃先生和德·贝尔尼夫人的母亲,前者曾是宫廷神甫,后者当过玛丽·安东奈特王后的贴身侍女。为了在小说中阐述某种音乐理论,尽管他本人熟谙音乐,但还是请一位德国音乐家反复演奏罗西尼的《摩西》,倾听详细解释。他因此得以在小说中对这部歌剧作出精辟的分析。为了检验小说中描写的街道、建筑、古迹、遗址等的准确性,他邀请众多学者和考古学家提意见,进行评述。为了描写犯人、警察、法院和监狱生活,他于一八四八年十二月在他的老同学、代理检察长格朗达兹陪同下参观了司法大厦的附属监狱,并向议会秘书长以及塞纳省法院法官和预审法官等十余名司法人员了解情况。
巴尔扎克小说中出现的地区、街道、广场、建筑等大多采用真名,他认为假想的名称哪怕是用最美丽的想象创造的,其艺术效果也往往不如真实名称。在描述一些特殊的和各行各业的人物时,也尽量运用他们的语言和行话,加中纽沁根的德国腔和约翰森的英国腔,以及囚犯们的行话和黑话,都十分典型。
当然,艺术的任务不是摹写自然,而是再现自然。艺术的真实要比生活的真实更集中、凝练、强烈,从而更能打动人心。但是艺术的真实源于生活的真实,作家对它是无法凭空臆造的。巴尔扎克写到伏脱冷命运转折时的一段话虽然出于情节需要,但却具有深刻的哲理:“风俗史家永远不应该抛弃的一个责任,就是不能用表面上富有戏剧色彩的安排来损害真实,特别是当真实已经变得富有传奇意味的时候。社会的本态中包含着许多偶然,许多错综复杂和难以预料的情形,特别在巴黎更是如此,编造者的想象力无论如何是跟不上的。真实是大胆的,它能达到艺术无法表现的境界,令人难以置信,甚至不大合乎情理,除非作家对它加工删改,使之淡化。”
不难看出,巴尔扎克剖析生活之所以如此深刻细致,是由于他以极大的努力去接触生活,深入生活,撷取生活真实,通过艺术再现,达到感人的效果,这是他的作品具有经久不衰的魅力的主要原因,正如作者在本书初版前言中所正确指出的:作品必须真实,才能获得长久的生命。这也是作者整个创作实践中所遵循的一条重要艺术准则。
巴尔扎克作品的另一个艺术特色是具体而精细的环境描写,如对司法大厦、附属监狱、运送犯人的“生菜篮子”,以及人物的外形、衣着等等描写都费了大量笔墨。在作者看来,这些描写与故事情节的展开和人物性格的演变都有密切关系,例如伏脱冷置身于那种阴森严酷的环境里,仍能自如地耍弄“鹳鸟”(总检察长),方显出他的高强本领,也为后来的招安埋下了伏笔。所以作者认为,环境描写对他所追求的艺术效果是不可缺少的。虽然这种描写有时显得冗长繁琐,但在大多数情况下,由于叙述逼真,分析透彻,仍然能深深吸引住读者。
巴尔扎克把艺术真实与塑造典型紧密结合起来,把塑造典型作为再现社会的主要手段。是《人间喜剧》中人物出现最多的一部小说,不算无名无姓者,就有二百七十三人。这一大批贵族、野心家、教士、银行家、纨绔子弟、妓女、犯人、警探、法官、律师、狱吏、商贩、侍女构成了这个色彩斑斓、瞬息万变的社会。这些人物除了各自都有鲜明的性格特征外,作者还常常赋予他们高昂的激情,并以这种激情的变化作为推进情节的枢纽。例如艾丝苔为摆脱妓女生涯向往“再生”而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