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格朗台太太和小姐起身迎客。庭长趁屋里没有灯火,悄悄对欧叶妮说:quot;请允许我,小姐,在您生日的今天,祝您年年快乐,岁岁健康!quot;
他献上一大束索缪城里少有的鲜花,然后,捏住女继承人的臂肘,在她的脖子两边各亲一下,那样的巴结使欧叶妮羞臊不堪。庭长像一颗生锈的大铁钉,以为这就叫求爱。
quot;不必拘束,quot;格朗台进来,说道:quot;就跟您平时过节一样,庭长先生。quot;
quot;可是,quot;捧着一束鲜花的克吕旭神父回答说,quot;跟令爱在一起,我的侄子觉得天天在过节呢。quot;
神父吻了一下欧叶妮的手。克吕旭公证人则老实不客气,亲了亲姑娘两边的腮帮,说:quot;真是岁月催人!年年十二个月。quot;
格朗台把蜡烛放到座钟跟前,他要是觉得哪句笑话有意思,就会三番五次地说个够。他接过公证人的话头,说:quot;今天托欧叶妮的福,咱们也来个灯火齐明吧。quot;
他小小翼翼地摘下烛台上的每一根杈枝,给灯座安上托盘,又从娜农手里接过一支卷在纸头里的新蜡烛,把它插进烛座洞里,插妥之后,点亮蜡烛,然后坐到妻子的身旁,把三位来客、女儿和两支蜡烛挨个儿地看过来。克吕旭神父矮小肥胖,混身是肉,戴着平塌塌的茶色假发套,模样好比在赌钱的老太婆,他把穿着一双银搭扣的结实皮鞋的脚向前一伸,问道:quot;格拉珊家没人来吗?quot;
quot;还没有来,quot;格朗台说。
quot;他们会来吗?quot;老公证人扮了个鬼脸,问道。他那张布满麻坑的脸像一把漏勺。
quot;我想会来的,quot;格朗台太太说。
quot;你们的葡萄都收完了吗?quot;德·蓬丰庭长问格朗台。
quot;都收完了!quot;葡萄园主说着,站起来,在客厅踱步,而且像他说quot;都收完了quot;那句话一样,得意地挺了挺胸。从跟厨房相通的过道那边的门望过去,他瞅见娜农坐在炉灶旁,点了一支蜡烛,准备绩麻,有意不来打扰主人们过节。quot;娜家,quot;他踱到过道里说道,quot;请你把灶火、蜡烛熄灭,到我们这里来好吗?天晓得!客厅里有的是地方,还怕挤不下吗?quot;
quot;可是,先生,您有贵客呀。quot;
quot;你哪点不如他们?他们跟你一样,也是上帝创造的。quot;
格朗台又回到庭长跟前,问道:
quot;你地里的收成都卖出去了吗?quot;
quot;没有,老实说,我存心不卖。现在酒价固然不错,放上两年,还会更好。您知道,地主们都发誓要推行按质议价。今年,比利时人占不了咱们的便宜了。他们这回不买,嘿!下回还得来买。quot;
quot;对,可是咱们得齐心,quot;格朗台的语气,让庭长打了个寒噤。
quot;他会暗中谈生意吗!quot;克吕旭心想。
这时,一声门锤宣告德·格拉珊一家三口驾到;格朗台太太同克吕旭神父刚开了头的话题,只好中断。
德·格拉珊太太是那种矮小、活泼的女人;她圆头圆脸,白里泛红,多亏内地那种修道院式的饮食起居和恪守妇道的生活习惯,虽然已四十上下,倒还保养得不显老。这种女人就像暮春时节迟开的玫瑰,花瓣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凉气,香味也很淡薄。她的穿戴相当讲究,款式都是从巴黎弄来的,索缪城里的时装拿她当标准,她还常在家里举行晚会。他的丈夫在帝国禁卫军中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