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6)
阵审慎的掌声。最后,当圣卢走到我身边时,就象一个值星长官走到君王观礼台前那样,准确无误地一下收住脚步,俯下身体,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将那件骆马毛大衣递给我,接着很快坐到我身边,没要我做一个动作,就把大衣当作轻巧而暖和的披肩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想起一件事,你说说你的意见,”罗贝对我说,“我舅舅夏吕斯有事要对你说,我答应他让你明天晚上去他那里。
“刚才我正要同你说他。不过明晚不行,我要到你盖尔芒特舅妈家去吃晚饭。”
“对,明天奥丽阿娜要举行大酒宴。我没有得到邀请。不过,帕拉墨得斯舅舅不愿意你去。你不能改变主意吗?如果不行,晚宴结束后,你无论如何要到帕拉墨得斯舅舅家去一趟。我相信他很想见你。你看,十一点前你就可以到他家了。十一点,别忘了,我负责通知他。他气量很小。你不去,他会记恨你的。奥丽阿娜的晚宴总是早早就结束的。如果你只在那里吃晚饭,十一点钟一定能赶到我舅舅家。至于我,我本该去见奥丽阿娜的,是为了我在摩洛哥的工作问题,我想换一换。她在这些事上一向很热心,她对德·圣约瑟夫将军很有影响,我这件事归将军管。不过,你不要同她提这件事。我已经给帕尔马公主说过,事情会很顺利的。啊!摩洛哥,太有意思了!有很多事可以讲给你听。那里的人精得很,说他们聪明也可以。”
“说到摩洛哥,你不认为德国人会在那里同我们打仗吗?”
“不会,他们讨厌战争,其实,厌战是合乎情理的。但是德皇是爱好和平的。他们向来要我们相信,他们想打仗是为了迫使我们让步。这可以同扑克牌赌博相比较。德皇威廉二世的密探摩纳哥亲王来同我们密谈,他说如果我们不让步,德国就会对我们不客气。于是我们就让步了。其实,我们不让步,也不会有任何形式的战争。你只要想一想,在当今这个时代,一场战争将会在全世界引起怎样的反响。这比《圣经》所说的洪水和世界末日更具有灾难性,只是时间短一些罢了。”
他对我大谈友谊、爱好和遗憾,尽管他和所有象他那样的旅行家一样,第二天就要动身,到乡下去住几个月,只是在返回摩洛哥(或另一个地方)之前回巴黎呆一、两天。但是,那天晚上我感到心头发热,他的话在我心间唤起了甜蜜的梦幻。从此,我们难得的促膝谈心,尤其是这一次,在我记忆中刻下了新的里程碑。这是友谊之夜,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圣卢。但是,我担心,此刻我对他产生的友谊不一定是他所希望唤起的友谊(为此,我感到有点惴惴不安)。我仍然沉浸在他象马儿那样小步奔跑,以优美的动作击中目标带给我的快乐中。我觉得,我所以感到快乐,也许是因为圣卢沿墙在长椅靠背上做的每一个动作能在他本人的个性特点中找到原因,但更因为这些动作与出身和教育传给他的家族特性密切相关。
首先是稳定的情趣,不是指对美的鉴赏,而是指举止风度,这种稳定性能使贵族青年在遇到新情况时,象一个应邀弹一支新乐曲的音乐家那样,产生适应新情况的感觉和意志,使他的技巧和技术尽善尽美地发挥。此外,这种稳定性能使贵族青年的情趣充分发挥作用,不必左右考虑,然而,有多少资产阶级青年因顾虑重重而束缚了手脚,既怕礼节不周当众出丑,又怕显得过分热情让朋友嗤笑。罗贝鄙视礼节,当然,他心里从没感到要鄙视礼节,但由于遗传,这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祖先待人接物也从来不拘礼节,不摆架子,认为这样做只能使对方感到满意和愉悦。还有慷慨大方的崇高品质,这种品质使罗贝从不把物质利益放在眼里(他在这家饭馆一掷千金,这使他成了这里——就象在其他地方一样——最时髦、最受欢迎的顾客,这一点不仅可以从仆人,而且可以从所有最体面的青年对他大献殷勤的态度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