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久，又突然低声地说起来：

    quot;我还是死了算啦，活着也只是受罪……quot;

    或者，好象在问谁：

    quot;这可活到头了，唔，是吗？quot;

    quot;睡吧！quot;不等我说完，她就打断我的话，直起腰，灰色的身影，悄悄地在厨房的黑暗中消失了。

    quot;妖婆！quot;萨沙在背后这样叫她。

    我便挑逗他：

    quot;你当着面这么叫她一声！quot;

    quot;你当我怕她吗？quot;

    但他立刻皱了皱眉头，说道：quot;不，我不当面叫，说不定她真是一个妖婆……quot;

    厨娘瞧不起任何人，看见谁都生气，对我也一点不客气，每天早晨一到六点钟，就拉我的大腿，叫喊道：

    quot;别贪睡！快去搬柴！烧茶炊，削土豆！……quot;

    萨沙醒了，恨恨地说：

    quot;你嚷什么，吵得人不得好睡，我告诉老板去……quot;她那干枯的皮包骨头的身子，急急忙忙地在厨房里跑来跑去，一双睡眠不足的红肿眼睛朝萨沙瞪着：

    quot;哼，老天爷瞎了眼，错生了你！我要是你的后娘，我就扯光你的头发。quot;

    quot;这该死的家伙，quot;萨沙骂了一句，并且在去铺子的路上向我小声说：quot;一定得想法子把她撵走。对啦，在所有的菜里都偷偷放上一大把盐——如果样样菜都咸得要命，她就得滚蛋。要不，就倒上点煤油，你干吗发愣啊？quot;

    quot;你怎么不干？quot;

    他生气地哼了一声：

    quot;胆小鬼！quot;

    厨娘的死我们都看见了。她弯下腰去端茶炊，突然倒在地上，好象被谁当胸推了一把，就那样默默地侧身栽倒，两条胳臂向前伸着，口里流血。

    我们两个当时就明白她死了。可是吓得直发愣，久久地瞧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萨沙从厨房里奔出去。我却不知道怎样才好，把身子靠在窗边有光亮的地方。老板走进来，担忧地蹲下，用指头触触她的脸，说：

    quot;真的，死了……怎么回事呀？quot;

    于是，他走到屋角上奇迹创造者尼古拉小圣像面前，画了十字，祷告之后，在前室里命令我：

    quot;卡希林，快去报告警察局！quot;

    来了一个警察，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拿了一点小费，就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带着一个马车夫，他们一个扛头，一个扛脚把厨娘扛到街上去了。老板娘从前室里探进头来吩咐我：

    quot;把地板擦干净！quot;

    可是老板却说：

    quot;幸好她死在晚上！……quot;

    我不明白：为什么死在晚上好。晚上睡觉的时候，萨沙从来没有那么温和地说：

    quot;别熄灯！quot;

    quot;你害怕？quot;

    他拿被子蒙住脑袋，躺了好久不作声。夜很静，仿佛正在倾听着什么，等候着什么。我仿佛觉得：钟声马上会响起来，全城的人会乱跑、乱叫，乱作一团似的。

    萨沙从被窝里探出鼻子轻声地说：

    quot;到炉炕上一块儿睡好吗？quot;

    quot;炉炕上太热呀！quot;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

    quot;她怎么一下子就死了？真没想到这妖婆……我睡不着……quot;

    quot;我也睡不着。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