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强盗，可是外祖母曾给我讲过许多强盗的侠义行为。

    斯穆雷的模样比谁都要更象一个强盗，他阴沉沉地望着驳船，嘟哝着说：

    quot;上帝啊，解脱这种命运吧！quot;

    有一次我问他：

    quot;人家都在杀人、打劫，你干吗老这么做着饭？quot;

    quot;我不是做饭，我只是煎煎炒炒，做饭的是娘儿们呀，quot;他说着笑了。想了一下，又补充说：quot;人跟人的差别，都在脑筋上边，有的人聪明一点儿，有的人不大聪明，还有些人完全是傻瓜。一个人想聪明，得多念书，正经的书固然好，坏的魔道书也好，念得越多越好，要把所有的书都念过，才能找到好书……quot;

    他老是提醒我说：

    quot;你念吧！念不懂就念七遍，七遍再不懂就念十二遍……quot;

    斯穆雷对船上的人，不管是谁，就是对那个不大吭气的食堂管事也不例外，说起话来总那么喋喋不休的，厌恶地撇着嘴，髭须向上翘着，重声重气地好象拿石头砸人一样。可是他对我却是和善而关怀的，不过在关怀中含有一种多少令我害怕的东西。有时我似乎觉得，这厨师也跟外祖母的妹子一样是个半疯子。

    有时，他这样对我说：

    quot;等会儿再念吧……quot;

    他就闭上眼睛，打起鼾声，久久地躺着。他的大肚子一鼓一瘪，两只满是火烫疤的手，象死人一样交叠在胸口上，手指头微微动着，好象正在用一副瞧不见的编针，编织瞧不见的袜子。

    突然，他又嘀咕着说：

    quot;是呀，老天给了你这么个智慧，你就得靠着它去生活！可是老天给人智慧很小气，而且不均匀。如果大家都一样聪明，那该多好呀，可是不这样……有的人懂，有的人不懂，还有的人压根儿就不想懂，你瞧！quot;

    他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在军队里的生活讲给我听。我不能领会这些故事的意思，觉得没有一点味儿。而且他讲得没头没脑，东一搭，西一搭，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quot;团长把兵士叫来，问他：中尉对你说了些什么？那兵士一五一十报告了。当兵的可不能撒谎。可是那中尉跟盯住墙壁一样盯着他，不一会儿，他转过脸，把脑袋低下去了。嗯……quot;

    厨师冒火了，他吐着烟，唠叨说：

    quot;我怎么会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这样，那中尉就在要塞里禁闭起来。那中尉的母亲却说……啊，天哪！……我那时什么也没有学过嘛……quot;

    炎热的天，四周的一切轻轻地摇晃着、轰隆着。船舱的铁板外边，响着水声和轮船外轮转动的声音。圆圆的窗外，河水象一条宽阔的带子，滔滔地流过去。远远地望见岸上一片草场，零落地立着一些树木。耳朵习惯了一切声响——觉得四周很静，虽然水手们在船头上象哭似的叫唤着：

    quot;七个，七个……quot;

    我什么也不想去参加，也不想听，也不想干活，只想躲到什么隐僻的地方，闻不到厨房的油腻和热香，悠悠地望着这疲倦的生活的流水，潺潺地流去。

    quot;念呀！quot;厨师生气地命令了。

    各等舱室的茶房都怕他，还有那个柔顺的、不大吭气的、跟鲈鱼一样的食堂管事，也好象有点害怕斯穆雷。

    quot;嗨，猪猡！quot;他呵斥那些食堂里的茶房。quot;到这儿来，贼骨头！亚细亚人……恩勃拉库伦……quot;

    水手和司炉们对他总是又恭敬又巴结。他把燃过肉汤的肉给他们，问他们家乡的情况，家人的情况。那些满身油腻、象火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