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惰的农夫
走战死者的遗物,似乎以此为业。然而我认为这是史学家的一大误解。
这只是史学家的谬误,他们将日本农夫与其他民族的农夫等同而视,或者陷入了唯物史观。当时的农村绝不像过去史学家所说的那样充满了坏风气与恶习。我想可以这样说:事实上,无论战乱造就的“败者”也好,横行霸道的恶人也好,懒人也好,从全国范围看,当时的农村都被当成了很好的隐匿场所。这些人肯定是滔滔不绝地流入了农村。然而,这种归乡之人或者外来人员,和那些祖祖辈辈居住在那里,默默将命运寄托在土地上、祈祷五谷丰登的淳朴的农夫,自然应当区别看待。
自从室町幕府以来,每次发生战争,都会有大量不纯的人混入纯粹的人群中,使农村的姿态变得倾向于杀伐。然而,在这种颓废至极的时代潮流深处,淳朴的农夫依然守着自古以来的习惯,在土墙之中点着细细的灯火,虽然害怕动乱,却并未失去本质上的勤劳与从事农业的心。正因为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浊流又会再次恢复原来的清澈。
“你从哪里拿来的光秀的首级?”
秀吉这么一问,小栗栖村的长兵卫迫不及待地连连叩头,回答说:“本来是偷偷埋在醍醐道边的树丛旁,后来被我挖出来带到了这里。”他口才很好,不像是农夫。
“你怎么马上就知道是埋在那里的?”
“那我肯定知道啦。因为日向守和其他七八个人骑马路过小栗栖村的大竹丛时,认出他来,并用竹枪一枪刺死他的人就是我长兵卫啊!”
“你说你用竹枪刺死了光秀?”
“是,正是!”
“干得好啊!”
“这个嘛,虽然是在将军大人面前,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两下子的。”
“你又是农夫,又有两下子,还真是不可小觑的愚人啊!”
“愚人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说你不像个农夫,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嘿嘿,说起当地的农夫,都是些胆小鬼、窝囊废。即使知道明智方的大将落荒而逃,从这里经过,也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刺他一枪。不是夸口,要不是我带头召集人埋伏起来,日向守的脑袋还不会落地吧。”
“和你一起的流浪武士有很多吗?”
“这件事是我召集了五十多人干的。”
“那么,并非你一个人的功劳啊。”
“正是,那五十几个人正在村子里翘首期盼着我回去呢。”
“为什么等你啊?”
“嘿嘿嘿!”长兵卫用手掌拍着自己的脖颈说,“这话我很难跟将军您开口……是想领走那份儿奖金……”
“奖励吗?”
“是,请您多关照!”他搓搓双手,又叩拜下去。秀吉命左右将士把首级放入桶中,过了一会儿说:“长兵卫!”
“在!”
“你喜欢喝酒吧?”
“还行。”
“不要客气,你不是想喝酒才干的吗?今天就喝个够再走吧。”然后挑选了身边的福岛市松及其他两三名勇猛的武士,吩咐道,“给这个人一斗酒,让他喝个够。不喝光不让他走,不行就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喝干之后把他扔出门外!”
“遵命!”
“啊!将……将军大人,奖金呢?”
“回头会赏给小栗栖村的全体村民。我会派家臣交到庄头手里。要是交给你,肯定会因为喝醉了酒丢在半路上。”
“快,站起来!来喝吧!”勇猛的武士福岛市松等人分别从左右抓起他的衣领,半开玩笑地将他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