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来一味药
过一定为您画。”这也是友松发自内心乐意接受的事情。他也希望光秀能够保住晚节,引导他接近闲雅,不想让他玷污了自己的名声。因为白天齐藤利三也曾在此谈论过这件事。
友松模仿中国的梁楷的画风,与狩野、土佐不同,最近开拓了独具一格的画境,终于得到了世人的认可。不知为什么,信长委托他给安土的隔扇作画时,他却称病没有答应。他是被信长灭亡的齐藤家的遗臣,用他的笔装饰信长的居室等于毁了自己的清白,这种心情也不难理解。
说到友松的人品,外柔内刚这个词非常贴切。他平时就提心吊胆地看着光秀身上聪明与理性的这两个极端。光秀这种冷静与睿智只要有一步走错的话,不知何时灾难的大河就会决堤,他将置身于浊流之中。因此他认为光秀今晚能主动提出来要画一本画册,这才可以保住他的晚节。他也明白了光秀已经在反省自身,于是想立刻为他作画。
光秀当晚睡得很香。因为洗了个澡,也多亏来了意料之外的佳客。拂晓时分,士兵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给马喂草料,穿上铠甲,腰里裹上随身携带的军粮,等待主人出门。今天早上要到法养寺集合,离开诹访,前往甲府。然后经由东海道凯旋。
“将军,该准备起身了。”
“哦,是齐藤利三啊。昨晚我睡得很好。”
“那太好了。”
“出发之前给友松一些盘缠吧,就说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可是我今天早上起来一看,友松大人已经不在了。看来他是和士兵一起起来的,天还没亮,戴着一顶斗笠,拿着一根拐杖,飘然而去了。”
“真是逍遥啊……”光秀喃喃自语道,他望着早上的天空,又说,“真是令人羡慕的境界。”
齐藤利三在他面前展开一轴画卷,说:“他留下了这个东西。我还以为是遗忘了呢,仔细一看,墨痕还未干……我想,昨夜您托他画册一事,他之后一定是不眠不休画到早上吧。”
“什么?不眠不休?”光秀将目光落在画卷上。曙光中的白纸上画着一大朵牡丹,角落里写着一行字:“无事是贵人。”
“无事是贵人。”光秀嘴里念着将它卷起来,眼前出现一大幅芜菁图,题字是:“客来一味药”。这一抹水墨画成的芜菁,看似丝毫未费苦心,但看得入迷以后,一阵土香扑鼻而来。芜菁的生命仅靠一根茎干上的叶子与饱满的根部维持,它的野性显得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似乎在嘲笑光秀的理性。光秀没有说话。再往后看,什么都没有画。空白部分占的更多。
“看来画完这两幅图天就亮了。”齐藤利三也喜欢画,因此也伸长脖子一起欣赏。看着看着,光秀觉得那芜菁仿佛是光着身子的婴儿伸开手在打哈欠一样。比起寻找美,他的心渐渐倾向于酌量哲理。光秀不敢长时间看了,“齐藤利三,卷起来吧。”
“我帮您收起来吧。”
此时,远处的天空中传来号角声。总部法养寺开始催促镇上各支队伍做准备。在充满血腥的战场上听到的号角声带着悲怆的余韵,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凄凉,而今天早上的号角声从容悠闲,让人觉得非常舒畅。“来吧,去集合吧!”光秀很快也骑上了战马。今天早上,他的眉间如同甲斐的群山一样,没有一丝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