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睿山
三井寺中,山门和僧房上,处处都是联合军的旌旗。此处是联合军的大本营。
浅井、朝仓军的主将们,昨日一起清点信长的弟弟织田九郎信治的首级。接下来依次是青池骏河、道家清十郎、森三左卫门可成,此外还有织田家的名士们的首级,多到让人不胜其烦。
“这下我们雪了姊川败北之耻,心情也好点了。”有人这样说道。
有人高声叫道:“还没有见到信长的首级!”
这时,有一个带着北方口音的低沉声音说道:“哈哈哈,和看到也差不多了。信长前有难波的石山和三好军,后面有我们的大军,他能逃到哪里去呢?几乎就是瓮中之鳖了!”
众人接连半日都在清点无数的首级,被包围在血腥味中,个个难以忍受的模样。入夜后,阵中有人送来酒水,作战得胜,众人不由得士气高涨,一边饮酒,一边说道:“信长在京都吗?我们停下来,扼住大津的咽喉地带,慢慢缩小包围圈,抓住网中大鱼如何?”
也有人说:“当然应该进军京师,将信长歼灭于淀川和河内的原野处。”
“此计不妥。”也有人反对。
浅井、朝仓两家虽然因为相同的目的合为一体,但一谈到内部的话题,都会为保全各自的体面,耍一些小聪明而耗费时间,过了夜半依然毫无结论。
“天空红得有些可怕啊?”
浅井方的将领讨论得有些疲倦了,手搭凉棚眺望着天空。
哨兵答道:“友军在山科到醍醐方向的民宅里放火了。”
“居然在那种地方放火?有何用处?”浅井方的将领嘀咕道。
“并非无用,我们有必要牵制敌军。守卫京都的明智光秀的军队,现在正在疯狂抵抗。此外,为了展示我军的威武,也是有必要的。”下令放火的朝仓方的将领们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如此这般之间,天就亮了。大津虽然是交通要道,但没有一名行人和一驾拉货的马车。
这时,一名骑兵疾驰而来,接着又是两名、三名。
他们是传令兵。只见士兵们飞身从马上跃下,战马仍然向前冲去。
“报!信长袭击了那边的山坡,先锋是明智、朝山、岛田、中川等军,来势汹汹。”众将听到传令兵所说,有些难以置信。
“应该不是信长本人吧?信长是不会这么轻易从难波的战场返回的。”众人都这样说道。
“山科一带,我军已战死二三百人。敌军势不可当,如平时一样,信长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士兵,自己也如同夜叉或者鬼神附体一般,策马向这边赶来。”
浅井长政和朝仓景健听闻此言,不由得脸色大变。
尤其对长政而言,信长是自己妻子阿市的兄长。曾经信长对自己这个妹夫相当关照,所以想到信长真正发怒的模样,他感觉不寒而栗。
“撤退,去比睿山!”长政急匆匆地喊道,好像说漏嘴一样。
朝仓景健也怒吼道:“没错,去比睿山!”接着,他向着骚动不安的将士们下令道:“往街道边的民宅中放火,算了,先让先头的友军撤退了再说。放火,放火!”
热风烤焦了信长的眉毛,战马的鬃毛和马鞍上都着了火。“人终有一死。”这句话是他内心的护符。在这生死的分水岭上,他忘我地念诵着这句话,如同歌谣一般,从他的唇间迸了出来。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他或踩踏,或越过敌人和友军无数的尸体,眼中没有一丝泪水。
人终有一死——活着的自己和路旁的死者,他并不觉得有何差别。
一路上,因为火灾而胡乱倒在道边的民宅的房梁,以及熊熊火焰,都丝毫不能阻拦他的前进。他自己已经化身为一团烈火,跟随在他身后的将士们也成